慶和堂三房所居的藕花居的東廂裏,竇玨正端坐象牙雕花的榻上,看著下麵跪著的兩個婆子和一個貌美的女子以及庶出的妹妹竇顏。
饒是她的涵養再好,在如今家裏家外都不太平的時候,下人、父親的小妾的鬧騰,她也坐不住了。她也不看那哭得哀哀戚戚的小馬姨娘,隻對著庶妹竇顏問道:“十一妹,你知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是你們鬧騰的地方嗎?你好歹也是慶和堂的千金小姐,別學你姨娘在外頭不知所謂的做派,丟我們竇家的臉。”
竇玨這般責罵,那竇顏果真小聲哭泣起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大家都吃了一驚:“七姐姐,我知道我是姨娘生的,和你不一樣。可是,可是這兩個婆子根本就不把我當做府裏的小姐,不說平日裏各色用度的克扣,還偷我姨娘和我的一些金銀首飾。今日,今日更是搶了年初七姐姐你送我的那隻雀兒吐珠的釵環去,我不從,姨娘正好趕來了,就和她們廝打起來了。七姐姐,你行行好,看我總算得是您的妹妹,饒了姨娘和我這一回吧……”
竇玨見竇顏哭得可憐,臉色也變了變,抬眼朝著自己的房裏的陳媽媽瞧去,見她點了點頭,知道這庶妹說得是真的,當即氣惱得抓起榻上小桌上的茶碗對著兩個婆子砸了過去,罵道:“你們倆個是什麼東西?府裏的小姐都敢這般欺辱,他日咱們家有個不對,是不是也欺辱到我的頭上來了?陳媽媽,去喊府裏管事媽媽過來,這兩個婆子和他們的家人都給我趕出去了!”
那兩個婆子在小馬姨娘和竇顏那小院裏素來是作威作福的,雖知府裏的七小姐氣性大,但是沒想到真有一天發作到她們身上了。先是一呆,待反應過來,那就炸開了窩,都是大聲哭著求饒起來。
兩人嚎了一會兒嗓子,見竇玨絲毫不為所動,一個突然扯著嗓子喊她家大伯是老太爺跟前伺候的雲雲。另一個見狀也馬上道她嫂子是太夫人屋子最得臉的嬤嬤。兩人都暗想,竇玨定會看在老太爺和老夫人麵前得臉的親戚的份上饒了她們。也不是她們來多想,慶和堂裏在老太爺和老夫人那伺候的,可是比府裏庶出的少爺小姐還得臉呢。
陳媽媽的腳步頓了頓,走到竇玨身邊低聲說道:“七小姐,太爺身邊的洪大和她男人是嫡親的兄弟……”
竇玨麵色鐵青地瞪了陳媽媽一眼,“怎麼了?我發落兩個背主的奴才都不行?還是陳媽媽你也想自我這兒出去了?”
陳媽媽臉色一變,忙去了門外喚了幾個粗壯的婆子進來將還嚎哭著的兩個婆子給捆了帶走。竇玨也不耐和竇顏、小馬姨娘說什麼,擺手讓她們倆下去了。
大丫鬟白露見竇玨還氣惱著,忙端著一碗百合甜湯上來,勸道:“小姐快別氣了,為這等小人氣壞了可不值得。”
竇玨一臉憂色地道:“府裏這樣的奴仆可是不少,可見咱們家裏頭已經沒有規矩了。無規矩離家裏生亂不遠了……再說了,我就算是氣也不是氣這些小人,我氣的是咱們家的人,瞧著人丁倒是興旺,但是卻沒有一個有成算的。如今這等情勢,家裏上上下下就沒有幾個人擔心的,他們都還以為現在是姑母還在世的時候呢。”
白露卻是不懂竇玨的擔憂,笑道:“七小姐就別擔心了,元貞皇後雖然不在了,太子還在呀?咱們家還是一等侯府,同從前一樣煊赫富貴呢。太子殿下昨日讓人送來了四盞琉璃做的河燈,小姐您昨日不是沒瞧夠嗎?我再去取來,將門窗都關上,小姐點下蠟燭就可以賞玩了。”
竇玨煩躁地自榻上起身,“大白日裏賞玩什麼燈?我去祖父那兒說說話。”她此時的心情,大概就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了。滿府裏,就算是祖父二老太爺,也溝通不來。再想想讓人送來琉璃河燈的太子,竟也是沒事兒人一樣,竇玨都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我和我的家族,到底誰才是傻瓜?這還真是個隻有時光能證明的答案了。
二老太爺的心情很不好,原因其實非常簡單,他認為“天衣無縫”“十分把握”的驚馬事件失敗了,而短時間之內,他實在想不出另外一個法子讓慶安堂裏兩個侄兒放棄分宗。
“五百兩銀子啊,不是五兩銀子,城南那些地痞頭頭嶽大海不是打包票說事兒準成嗎?如今呢,別說成事了,搞不好還會讓我那兩個侄兒給抓住把柄。”二老太爺的一張老臉皺巴巴的,若不是怕泄露了身份,他還真想讓人給洛陽府衙遞句話,將那夥隻拿錢不幹活的人都給關進大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