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鬼不能離開死亡的地方,他現在應該安全了吧。
一聲驚雷,烏雲團團,雨勢迅疾,雨大如豆打在馬車鬥篷上跟倒豆子似的。
雷雨天一般不適合趕路。
“少爺,前麵有個茅草屋,我們去躲一下吧?”
駕馬的小廝淋得眼睛也睜不開,隻得請示車內的人。
“去吧,去吧。”
等馬車靠近了,栓了馬,才發現屋簷下還有一個人。
那人臉若銀盤,眉眼盈盈淡淡瀲灩的笑意,似乎有什麼開心的小事情,齒如瓠犀,一襲鵝黃色的外衣,戴著一個白玉琉璃瓔珞項圈,一件輕薄的淺綠色披風,白皙的手指正在輕輕抖落油紙傘上的水珠。
她見有人看過來輕然一笑,如春晨天剛破曉裏的徐徐清風裏緩緩綻放的柔媚花朵,既不諂媚,也不過分清高,恰到好處,轉瞬間開滿人的心尖,又如清晨樹葉間上的一粒水珠,穿林打葉,跌入水中,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心動。
林廣白瞬間感覺整個壓抑鬱悶恐慌的心情瞬間明媚起來,連帶著這供路人避雨的簡陋茅草屋也變得明亮起來,似乎周圍到處都是花瓣和蝴蝶在眼前飛舞。
林廣白今天一身白衣,玉冠鑲珠銀釵,薄荷綠色的火焰繚繞在裙擺和袖口,一根白色的腰帶,笑得內斂,有幾分瀟灑,有幾分書卷人的溫文爾雅。
全然不見昨晚的狼狽。
“雨大,將夜,姑娘為何一人在此處?”
“公子,實不相瞞,惹家母嫌惡,又遇刁奴,徒生了一些煩心的事端罷了。”
“這等刁奴實在可惡。姑娘可是在等馬車?”
“正是,料想那刁奴本性不壞,應該會迷途知返。”
過了一會,雨聲漸小。
也不見,有人過來。
原來是被家族拋棄了的小姐,怪不得穿戴一點也算不上華貴。大家族盤根錯節,裏麵的齷蹉事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要麼是死了母親的嫡女,要麼是小妾生的,所以才不受待見,被發配到這旮旯。
那這麼說,心思一般就比較單純了。
他如今家道中落,娶個如此的美嬌娘,以後他改邪歸正,不和那群狐朋狗友亂混也算美事一樁。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害怕對方知道他肮髒的過去。遇到她之前,他把自己染地太髒,麵對如此清純的她,他有些自慚形穢。
林廣白自動腦補了一個完整的戲碼,不由會心一笑,“姑娘若不嫌棄。在下願意載姑娘一程。”
“那……我還是再等等吧。”
過了一會,小廝開始催促林廣白。
“隻能有勞公子了。”
……
“姑娘可知要去的地方是哪裏?”
“家奴未曾告知,隻說去鄉下莊子。”
“如若姑娘不嫌棄,那就在在下家裏留宿一晚,姑娘可讓小廝先給家裏先報個信詢問地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最終,在林廣白家裏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人就走了。林廣白找了好大一圈,也沒找到,隻覺得徒增遺憾。
驚鴻一眼,半生遺憾。
到了鄉下莊子,果然就沒有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林廣白隻覺得自己十年的噩夢都結束了。
他當初就不該順從好友的意思,當時隻覺得刺激恐懼興奮,現在才明白自己枉讀聖賢書,竟然做出那豬狗不如之事。
以前,他不覺得那些是錯誤的,肮髒的,就連發現父親把母親凍在冰窖裏,他第一時間想著的也是如何把這件事情瞞下來。
一個女人被玩死了就是玩死了。
如今遇到那般清淨的女子,他才幡然醒悟,有了一絲絲悔改之心。他病了多年,居然對她有了感覺。
他的一個狐朋狗友聽說了他這事,來了,還帶了一大堆庸脂俗粉。
紙醉金迷,笙歌燕舞,很快就擊碎了悔改。林廣白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就沒有把那個路上遇到的女子囚禁起來,這樣她不就是他的了。於是,他把那些女子當做她,酒醉後,竟然可以重振雄風,然後為所欲為。時而清醒,又覺得自己褻瀆了女神,為此好友笑得他抬不起頭來。
林廣白也就越發放縱自我,表示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停留,怎麼也不可能成為被一個女人拴住腳的男人。
每天一包,持續了六天,最後一天,把藥包倒了底朝天。
七天七夜,尖叫到半夜,奢華靡靡,燈火通明。
最後,那些人就像睡死了一樣,衣不蔽體,層層疊疊,酒流的到處都是,不堪入目。
一個火折子優雅一彈,背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大火裏沒有一絲呼救聲。
一件淺綠色的披風飛進了火海裏,黑色的鬥篷下伸出兩隻手。
羊皮書上,一下就圈掉了兩個叉。
白色的鬥篷髒了太明顯,還是黑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