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辭說好了。
她托腮沒馬上反應過來，對上沈辭扭頭的目光。
沈辭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眯眸湊上前：“我雕花的樣子把你帥到了？”
簡溪心下咯噔，手指頭戳開他的額頭：“我隻是覺得你也沒你說的那麼討厭做糕點。剛才的解釋一套一套的。”
沈辭沒接這話茬，把小刀往桌上一丟：“好了，這回我親手做了，你別想再說我了。”
簡溪拿過來一看，雖然呢，比不上風冉的精致手藝，但看得出來也不差，特別是畫麵整體協調程度，到底還是有幾年的功夫的。
她用紙巾將其包好，看到沈辭起來要走，一把揪住他的衣角，“哎，去哪兒。”
“做好了，就回房睡覺啊。不然還在這兒待著幹嗎？”
“我有事問你。”簡溪起身，“為什麼風冉有這麼好的手藝他卻沒在A班？”
要知道能得到師父沈昊的高度評價，A班裏都沒有人，而給他當槍手的風冉卻得到了高分，這不是很奇怪嗎？
沈辭卻意味深長地笑了，重複著她的問題：“是啊，為什麼風冉這麼好的手藝他卻沒在A班。”
“……不是我要問你的嗎？你重複我的話做什麼？”簡溪愣愣。
可沈辭大長腿一邁出了教室，留給她一酷酷的背影。
幾分鍾後，簡溪拿著他補做的糕點去沈昊房間找他。
剛走到，就聽到從屋子裏傳來了談話聲——
“風冉，今天阿辭的糕點，是不是你幫他做的？”
“不，不是的，師父。”
“平日裏你總是和他形影不離，他說什麼你都聽。真的不是你做的？”
“真的不是我……可能是阿榮，或者是學禮，還或者是……”
“罷了，不管是誰，師父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這麼做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師父……”
“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師父，認素心齋，下次就不要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咳咳咳……”
“師父，其實，其實阿辭他不是故意和您作對的，他……”
“我知道，他自幼父母就不在身邊了，行為舉止總是有些偏，我該給他更多的包容，不該這麼嚴厲。但是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他長大了，你知道嗎，風冉……”
……
沈昊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很沉重，如秋天往下落的楓葉，風冉笨口拙舌的，在他的咳嗽聲裏一直重複著“風冉知道，師父您別生氣了”這樣無用功的說辭。
木門關不住他們的談話聲，也管不住他們彼此的為難。
簡溪站在門外，忍不住想起父親一次次的嚴厲。
其實他們都清楚自己的方法不當吧，但因為客觀來講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安排最好的方法，所以才這樣把最在意的人都裹成了繭。
過了一會兒，風冉出來了。
他看到簡溪，又是驚恐式的睜大眼睛。
簡溪示以微笑。
風冉抿抿唇：“你來找師父嗎？”
簡溪點頭：“恩。”
風冉側過身：“那你進去吧。”
簡溪越過他，往裏走，門被風冉禮貌地關上。
沈昊手裏捧著茶杯，雙腿盤在床上：“是簡溪啊。”
簡溪上前，將沈辭補做的糕點拿出來遞上：“師父，這是沈辭補交的作業，我親自看他做的，現在轉交給您。”
沈昊接過擱置的老遠，用老花眼仔細查看。
“師父，您給打打分？”想到剛才他和風冉有一段沉重的談話，便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調侃地問道，“有一說一，他做的和我做的，到底誰的比較好啊？”
沈昊笑笑，用力眯起的眼睛溫和地舒展開：“有一說一，他這個……可以打八點五分。”
簡溪不敢相信：“這麼高？”
就和風冉差零點五分？
不會吧……
簡溪清清嗓子：“師父，在我看來他的畫麵構致的不夠精致哦。”
沈昊點頭：“確實，雖然整體還算流暢，但細節經不起太大的推敲，如果仔細看，就會看到這月亮躲在雲層裏的處理挺粗糙的，他大概也知道這部分沒落穩，所以把中間的荷花故意放大不少來彌補不足。”
簡溪歪頭：“那您還給這麼高的分數？”
“我給的，除了這雕花本身的分數之外，還有的是他肯重新補做彌補過錯，還有你的功勞。”沈昊抬眸，嚴肅的臉龐露出笑容來，“簡溪，師父很好奇，你是怎麼讓這個混小子服軟的。”
簡溪臉頰一紅，眼前浮現過他給她夾菜時的樣子，他給她拉裙子後背拉鏈的樣子，他認真雕花的樣子……
“其實，他沒有那麼的混啦。”
沈昊笑著咳嗽幾聲，點頭從床上下來，簡溪上前去扶：“好好好，那看來這小子還是有的救的，不至於太糟是不是？”
沈昊走到一旁的紅木五鬥櫃旁，拉開第一個櫃子，裏邊躺著一個方正的古色古香的木盒。
木盒打開，他從裏邊拿出一個很是精致的珊瑚手釧：“師父，想把這個送給你。”
簡溪微怔。
借著房間裏不算太強的燈光，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這手釧發出的剔透幽光，木盒裏散發出來的暗香仿佛給這手釧覆蓋上久遠的故事。簡溪能感覺到這手釧的價值不菲和珍貴意義。
不管這手釧代表什麼，簡溪都不能收：“師父，您這是做什麼？我才來素心齋沒幾天，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沈昊卻拉過她的手，將手釧放到她的手心上：“師父說送給你就是送給你的，你必須收下。”
“師父……”簡溪為難極了。
“不知道為什麼，師父看到你就感覺特別親特別好，心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訴我，你可以給素心齋帶來改變。”沈昊雙手背後，轉身走到窗柩旁，“每個人來到素心齋都抱著不同的心思來的，有些人以為自己是熱愛糕點的，來了後發現不是，有些人以為自己在糕點方麵全無天賦，來了後發現可以無師自通。很多很多……但是說到底，講究的還是個緣分。”
簡溪垂眸，珊瑚手釧冰冰涼涼。
沈昊看向簡溪：“簡溪，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