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性打量了自己一會兒,果然發現袖子一長一短還沒有整好,頓時真的是滿腔尷尬溢過了河。
可是等她再次往對岸看的時候,黑烏漆嘛黑的岸上隻有兩棵半死不死的老槐樹在夜裏簌簌作響,烏鴉的哀嚎夾雜在風裏更顯得這世間寂寥。
白訣安沒找到人,一瞬間心裏莫名空了一下,感覺這偌大的河岸突然缺了一塊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就是想不起來。
蹲下身子看著那蠢狐狸,它抱著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像個人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見到主人看過來還不忘眨眨眼睛裝可愛,整個就是一隻修行了幾千年的狐狸精。
小家夥的視線突然落在白訣安衣袖下的纖細手腕上,那兒有一串她從小戴到大的佛珠手串。
白訣安注意到狐狸視線,也幹脆席地坐到了地上,撩開寬大的袖口露出那串她的護身符,被紅線串起來枯棕色的木質佛珠因為佩戴時間太長已經被磨到發亮,其中有一顆與眾不同的珠子,暗沉墨色中隱約摻雜著一些猩紅顏彩,神秘瀲灩。
取下佛珠在手中慢慢摩挲把玩,白訣安不看一眼都能準確找到那顆獨特的珠子。
觸手生涼,而且是刺骨的涼。
沒回過神,身後隱約有什麼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滑膩大蛇在枯草中穿梭遊走。
白訣安略抬起了眼餘光向後隨意一瞥,纖細手腕翻轉間收了佛珠,拍拍狐狸腦袋左右扭扭有些僵硬的脖頸,發出一陣讓人汗毛倒豎的“咯哢”骨骼碰撞聲站起。
她的身後除了石塊和枯木空無一物,隻有不遠處那棵看上去年紀大到不合常理的老樹,緩緩揮舞著黑褐色滿是倒刺的枝幹張牙舞爪,沙啞低沉的蒼老聲音從它身上飄飄幽幽傳出來:
“彌骨峰東五百裏……安樂國內……有三人……攜死棺朝拜……”
如今幾萬萬世人,就連阿詹伊沙漠最深處的苦修者都知道,彌骨澗最高峰上存留著上古神醫一脈僅有的後人,就住在死氣最重的那個地方。
求醫問藥定要從東西兩邊兒的山腳下開始,一步一跪求,三步一叩首,七天不食不休走上千多裏山路,或許還能有幸得神醫出次手,把人快散個幹淨的亡魂扯回來。
最近山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師父遊醫師兄失蹤,她這才跑下來想要覓食,誰能知道,吃的沒找到,反而浪費了不少體力。
拍拍裙上雜草灰塵,接住跳起來的狐狸,白訣安四下看看,挑了個身後比較順眼的上山小路,就在無數枯樹間不緊不慢的走,不過每一步都能移過去三五丈。
輕功這個夜黑風高殺人放火的好東西。
路上她還想著,能治就治,若是不行,讓人家早死早超生也算積了德。
不出片刻,一人一狐就到了能瞅見那三人的一個小山頭上。
下邊小路,一個穿著磨破了底子的鞋和下擺襤褸的玄色外袍的青年,拖著一路血痕步履蹣跚順著繞山小徑一路叩首,身後跟著兩個抬口漆黑棺材的中年侍衛。
三人身後不遠不近吊著小團黑黢黢輕煙,極煞風景抽抽搭搭梗著脖子嚎。
尋常人聽不到鬼哭,可白訣安不同,被那沙啞刺耳的聲音煩得不行,撇著眉直接掄了狐狸就往那棺材上丟。
“哐!”
“嗷嗚!!!”
還不等幾天幾夜沒有休息的幾人掙紮著發出什麼聲音,就聽頭頂不遠處一道慵懶清雅的聲音攜著風吹過幾人因為疲勞和困倦並不怎麼清醒的意識:
“小家夥,過來。”
白訣安麵無表情,指腹不知道什麼時候劃破個不小的口子,血珠一顆一顆往外冒,彙成條血線順著指節流進白嫩冰涼的手心裏。
她對痛感好像有些遲鈍,劃開傷口沒有絲毫反應。
沒有人形的小鬼聞到空氣中散發出來誘人沉淪的腥甜血味兒,耷拉著舌頭不受自己控製的往白訣安方向飄。
小狐狸在下邊兒棺材蓋上“嘰嘰喳喳”炸毛,那男子滿目呆滯親眼看著麵前飄過去個身形越來越凝聚的熟悉身影。
“小麟!咳!咳……”
隻可惜他嘔出了血的叫聲並沒有喚得小鬼停頓。
小鬼飄在白訣安身前,還在半空就滿臉呆滯的卡殼了半天,渾身僵硬朝她五體投地拜了下去,長著嘴巴嚼吧半天空氣,發不出任何聲音。
底下小路上還跪著的男人突然醒了過來,雙手額頭緊緊貼在地上拱著緊繃的背脊,扯著沙啞的嗓子像頭瀕臨死亡的困獸嘶吼哀嚎:“信徒北宮——求神醫——救救小麟——”
“神醫——救救小麟——”
“求您——救救他……”
“求你了……”
“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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