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七月半,遊魂不得托身無路可歸,活人夜遊點燈,祈福祭祀,向滿天的神明祈求自家人不要被欺負了去。
白訣安看遍了河流淺灘,夾雜著煙火氣的水花打濕了姑娘半綁著的裙擺,一夜找不到一盞給她的燈。
赤腳站在水邊有些艱難的直起彎了老長時間的身子,就著深夜的涼風隨手丟開最後一盞燭火已經滅了大半的花燈,扶著腰語氣波瀾不驚沒什麼意外:“什麼意思嘛!好歹也死過一次啊!”
過節的日子沒人記著自己總是有些小失落的。
站在岸邊兒一丈開外縮著腦袋的小白狐狸“嗷嗷”兩嗓子態度強硬表達了自己的焦躁,惹得白訣安朝它瞥了一下翻個不大不小的白眼一臉嫌棄:“閉嘴,再嗷回去吃草!”
家裏已經沒存糧了,今天本來是下山想摸幾條魚,誰知道看見了花燈的白訣安把正事忘得一幹二淨。
這條河從城裏流出來,放的所有花燈到了這兒都要彙在一起,白訣安當初也是從城裏跑出來的。
“安樂?”
她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在叫一個人,卻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應。
十七年來她總是能聽到有人叫這個名字,回頭永遠看不到人,早已經習慣了。
“安樂!”
這次的聲音怎麼還沒完沒了的?
白訣安站在水裏稍微擰了眉頭,濕漉漉的手撥開擋住眼睛的礙事發絲,抬眼往聲音的地方看去。
沒想到這次竟然真的有人,長裙飄飄看起來像個女神仙。
“安樂!真的是你!”
手還沒從頭發上放下,水漬也沾染上了她鬢角青絲,結成幾股黏在臉側,一雙瀲灩剔透的眸子裏不見絲毫片刻之前的失落,隻有純粹到不行的幹淨。
“安樂是誰?”
“……”
那女神仙一般的人突然卡殼不再言語,喉間仿佛堵了一大團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看她的模樣白訣安也猜到了什麼,一步步往小狐狸跳騰的岸上走,跟那神仙姑娘距離愈發的遠。
上了岸不著急穿鞋,先解開束在腿上的裙擺遮住被冷風吹著有些涼的修長雙腿,柔軟的裙葉直接蓋住了大半腳背,隻露出幾個圓潤白皙的小腳趾。
她散開自己綁的有些散亂的長發慢悠悠打理,目光從小狐狸轉到那個陌生姑娘身上,不知怎的,突然就好像看到了那人眼底一點點隱藏很深的淚意,原本疏離的表情也在那雙眼睛下不自覺放柔和。
“你……去別處找找吧。”
可能是這麼多年習慣了,白訣安實在是不太會安慰人,語氣生硬還有點幹澀。
那個姑娘看到白訣安這幅為難的模樣突然就笑了,圓乎乎的笑臉笑起來更圓,眉眼彎彎笑得開懷,過了半晌才伸手抹開眼角笑出來的零星淚水依舊明媚,對著白訣安的方向彎了身子用力的喊:“我不找了!”
之後,她很認真的看著白訣安和她腳邊打轉的白狐狸隱約回想著什麼,像是在夢中囈語:
“看你現在這麼醜,我就放心了!”
“……”
白訣安默。
就算她是個不曉得人情世故的傻子,也能看得出來河對岸那個姑娘眼睛裏亂七八糟的情緒大多皆是懷緬。
而且……她現在真的很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