聃虧忽然問:“當日信上的事姑娘還記得吧?”
他說的應該是當初寄到牢裏的那封信。易薑心虛地“嗯”了一聲,當然不能說自己壓根一個字也沒看明白了,你來個簡體字版的倒還有可能討論一下。
聃虧自顧自地往下說:“今日長安君趙重驕也會來,待會兒你便借機去他門下。”
易薑料想他說的去長安君門下跟信中說的事有關,琢磨了一下問道:“可我覺得現在並不是最好時機,你如何看?”
聃虧皺眉:“虧不明白姑娘的意思,你能出獄全仰仗平原君,如果不聽他吩咐接近長安君,豈不是得罪了他?”
易薑這下明白了,她還奇怪怎麼聃虧一個劍客能救她出獄,合著那封信裏寫的是這麼回事啊!這下算是知道什麼叫做知識改變命運了,都是文盲惹的禍啊!
易薑覺得還得打聽一下平原君的目的,於是故意道:“在我看來平原君此舉完全是多慮了啊。”
聃虧果然順著話搖了搖頭:“不盡然,趙重驕深受太後寵愛,新王剛立就被冊封為長安君了,隻要你得了他的信任,對平原君是大有裨益的。”
易薑麵上不以為意,心裏卻在感慨原來如此。現在就要進入門客模式她可沒準備好,於是打定主意要找個借口先開溜。但還沒開口,衣袖就被聃虧拽了一下,她抬頭就見他一個勁朝門口努嘴,順著他視線望過去,三四個人簇擁著個少女走了進來。
木廊石階,花草素雅,走進門的少女卻是散發紅衣,這景象實在有點紮眼。眼見她大大方方地在這群權貴中間坐下,竟還有人起身對她行禮,易薑深感震撼。
以前讀書的時候她就知道春秋戰國民風開放,女人沒那麼多限製,其中趙國更是走在潮流尖端,服飾和妝容都被天下效仿,還出了個邯鄲學步的成語。所以她對自己現在一個女門客的身份都沒感到太驚訝,但是看到一個女貴族跟一群大男人一起在公共場合尋歡作樂還是覺得驚奇。
就在她驚訝的時候,身旁的聃虧忽然動了:“姑娘稍候,馬上就該你現身了。”
易薑一愣,不是說要等長安君出現的嘛。
“聃虧先生。”聃虧走去中間,在場竟有權貴認出了他,還起身與他見禮。易薑忽然覺得聃虧的名聲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響。
聃虧身長九尺,麵貌魁偉,站在中間,那些伶人舞者頓時噤了聲,全都退了下去。他向四周抱了抱拳,笑道:“諸位今日來此的目的,桓澤先生已然知曉,特地命我前來招呼諸位。”
“招呼倒是不用。”與他搭話的權貴笑著道:“在下在此坐了許久,早不想拖延了。桓澤先生之前消失了那麼長時間,便是離開平原君府了,如今在下得到消息親自趕來,還望先生明鑒求賢之心呐。”
易薑靠在角落裏摸下巴,聽他這語氣,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是從牢裏出來的啊。
莫非她那個師兄跟她是私鬥?還是說給她留了點兒麵子沒有捅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她忽然對這個本來打算敬而遠之的師兄有點兒興趣了。
聃虧還在跟那些權貴周旋,但他到底是劍客不是政客,實在不擅長這套。易薑覺得就自己以前在大學拿辯論賽三等獎的水平都能完爆他了。說來也怪,原本自己特別緊張的時候,如果看到同伴表現不好,反而就不那麼緊張了。
說了半天,權貴們也不耐心了,言辭也就不那麼客氣了。聃虧也有數,轉頭朝易薑這邊看了兩眼,示意她該出來了。易薑猜想那個趙重驕大概是到了,理理衣襟出場。
她不知道這副身軀的主人以前是什麼性格,但聃虧至今沒對她產生太大懷疑,說明她這段時間走的路線大致是正確的。那就是一個牛逼的門客必然是高冷的。
高冷是怎麼做到的?驚訝時要用“嗯”取代“臥槽”,生氣時要用“哦”取代罵街,高興時要用麵無表情取代“哈哈哈”,不知道怎麼回答就說“自有我的道理”。
於是她麵無表情地站在大鼓邊緣接受這些曆史人物的見禮,雖然早已經心如擂鼓。
“有勞諸位前來,在下受寵若驚。”四周一片“應該的,應該的”的回應,易薑接著道:“在下離開平原君府已有段時間,原本已打算遠離趙國,但近來又發現了明主人選,遂又決定留下來。”
她環視四周,心想這麼阿諛奉承的理由,趙重驕沒理由不心動了。
聃虧當然要配合地問一句:“先生說的明主是……”
“長安君。”
周圍反應不一,驚歎、失望、無奈皆有,卻忽然有人放聲大笑起來,蓋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先生的明主居然是我?”
易薑順著聲音看過去,愣住了,說話的居然是那個紅衣少女。
什麼少女,分明是個少年!聲音洪亮清脆,麵目清朗,偏偏穿了身女裝。易薑很想大喊一聲“臥槽什麼鬼你拓麻是不是在逗我”,卻隻能擺出一張高冷的臉:“嗯,正是。”
怎麼沒人告訴她長安君有異裝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