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有一台風琴,音色不太好,再美的曲子彈出來都像驢叫一樣。教我們音樂課的是一位溫柔漂亮的女老師,剛從藝校畢業,不到二十五歲。班裏好幾個男生都喜歡她,但她自然把他們當成小孩在看,就像我現在。
她穿著飄逸的長紗裙,坐在風琴前麵優雅地彈奏。隻要看官不帶耳朵,看她就像在看文藝片。這也是我少年時期的印象,無關乎戀愛和友情。
以前,每當她彈響風琴的時候,我就會幻想。幻想有那麼一個人,他會為我彈出美妙的曲子。可是自從喜歡上唐光以後,我便學會了知足。那小小的願望也就越來越渺茫,漸漸被我遺忘。
既然已經重新來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有個人能夠用那台破舊的風琴,彈出美妙的曲子。
“老師……”豐子染突然舉手說道,“我可以借用一下風琴麼?”
老師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心裏咯噔一下:來追我啊,嗬嗬嗬,嗬嗬嗬……
豐子染就像平時捋襯衫的領子那樣,提著校服領子抖了兩下。跟著他不急不緩走向講台,然後優雅俯身,安靜地坐在了風琴麵前。外麵的風湧進教室,那烏黑的發梢在俊美的臉頰前飄搖。
這一刻,我覺得他就是那傳說中的王子。
他閉眼微提了一口氣,就像在體會風的味道。我看他揚起了嘴角,這是我在他臉上見到的最溫柔的笑容。
此時,我的視線已經無法從他身上轉移。
他輕撫了一下琴鍵,抬起的雙手倏地落下。
嘎吱——昂——
“我勒個娘舅老爺,這也忒難聽了!”
他隻彈了兩下,全班都哭了。
我差點都流血淚了,童話裏都是騙人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會彈琴的王子。豐子染這個蠢貨,果真是在蹂躪我的過去,毫不留情地毀了我的幻想。
“齊易茹,你難道喜歡聽人彈琴嗎?”鄰桌的唐光突然問我。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每次聽老師彈琴都很認真。”他笑著說。
“或許吧……”
“如果我也會彈琴就好了,這樣的話,你就會更喜歡我的吧?”
“哼,你也太自信了吧?”我淺笑道。
他嚴肅地說道:“因為我可以為了你去學,我有信心學得會,所以你也會喜歡我。”
什麼邏輯?少年啊少年,你還太年輕。
不過,我想起來了。唐光之後確實有彈過琴,在大學的時候,他有彈過鋼琴。分手那天,他為了我,彈了一首蹩腳的曲子。
幾時竟忘了,明明好聚好散,為何到頭來變成了埋怨。
“呐,唐光。”我認真地喚他道。
唐光愣了一下,然後溫柔地笑著問:“怎麼了?”
“我並沒有回應你,你為什麼還會喜歡我?”
“你這個問題很奇怪,喜歡你是我的權力,跟你回應不回應沒有關係吧。”
我苦笑了笑,是啊,喜歡一個人是別人的權力。那麼他之後會喜歡王金龜,也是他的權力才對。我為何,為何要苦苦地責怪他。
“唐光,你以後會娶一個富有的女孩。而我,也不會喜歡你。”我老實說道。
他想了想,又說:“以後的事情我現在不敢保證,但是我此時的心,是忠於你齊易茹的。”
鼻頭一酸,我強忍住眼淚,笑著說:“我其實有喜歡的人了。”
“可以……告訴我是誰嗎?”他問。
我看也沒看,隨手一指,敷衍道:“他。”
唐光盯著我手指的方向,皺起了眉頭。
我扭頭一看,我指得居然是剛被老師和同學硬轟下台的豐子染。
來追我啊,嗬嗬嗬,嗬嗬嗬……
我叉!氣氛已經這麼尷尬了,腦袋裏麵還冒春夢出來。沒救了,我肯定是病了。
“豐子染,有種放學別走,校門口見。”唐光怒吼道。
豐子染走過來,抬手就掄了唐光一巴掌,說:“該醒醒了,還要沉浸在過去多久?”
一晃眼,風琴不見了,桌椅板凳也不見了,教室同學沒了。四周一片腥紅,周圍的賓客依舊被定住。王金龜抱著唐光的腿睡得鼾聲四起,唐光茫然地拽著我的裙擺,我緊捏著豐子染的褲腿。
“齊易茹,你……我們……”唐光驚恐地看向四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對他說,“至於我們,就是這麼一回事。”
豐子染沒有搭理他,四下掃視了一遍,跟我說:“看來是衝著明日之心來的。”
我警惕起來,這才王礬不在了。與他一同失蹤的,還有王金龜脖子上的明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