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性情狂放不羈,年紀已近兩千歲,俞晴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拍肩摸頭的舉動並不逾矩,師尊為何突然忌諱起來?
今天的師尊似乎有些反常,開頭焦躁,後來激動,還收俞晴為入室弟子。
據他所知,仙緣閣從不曾有過收凡人為入室弟子的先例。
是跟俞晴的靈根有關?
金木雙靈根……可他兩次都清清楚楚地看見,玉盤上顯示的明明是變異雷靈根。
空雲不由回頭,看到俞晴縮著肩頭,雙手抱臂,瘦小的身影在淒冷的夜色裏,越發顯得單薄,愧疚之情油然而起。
以後,俞晴必定會恨他吧?
可不是他,也會是別人。師尊有令,弟子怎敢不從?
況且,修仙是萬人難求的機緣,天下蒼生,哪怕貴為國君,都孜孜不倦地尋求長生之道,他也是為她著想。
一個女子在凡世孤苦無依受人欺淩,哪比得上修仙自強?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竹林深處。
空雲道:“此處共五座小院,最西頭那座我住著,其餘的都空著,你隨便挑一間。”
俞晴睜大眼睛,隻看到竹枝搖曳,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更看不到他口中的小院在何處。她顫著聲兒道:“我想住師兄隔壁。”
空雲淡淡應了聲,“好。”也不辨方向,抬步往裏走,俞晴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許是察覺到俞晴的吃力,空雲手指輕彈,一顆珠子悠悠飄向半空,恰照亮兩人腳前的路。
再次停下時,俞晴終於看清了所謂的小院,籬笆牆是竹枝紮的,屋頂是竹葉苫的,就連地上也鋪著青竹地板。
屋子共六間,正對著門口的屋子放了一桌一椅,再無他物,隔壁那間隻擺了兩個石青色蒲團,再過去似乎是淨房跟廚房,另外兩間則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俞晴分明記得空雨說過,山上一應用品都齊全,可現在她連睡覺的床鋪被褥都沒有,生生熬上一夜,凍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空雲將俞晴送到,自覺已完成任務,說了句,“師妹先歇息,明早我再過來”,轉身欲走,卻聽身後腳步聲急。
他回頭,就看到俞晴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白皙的小手緊緊捏著塊棉帕,大大的杏仁眼濕漉漉的,滿是祈求。
心頭驀地一震,想起許多年前,槐花飄雪的初夏,梳著雙環髻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拽著他的衣袖,“大哥,別走,別丟下我……”
空雲甩甩頭,放緩聲音:“四周有禁製,很安全,飛禽走獸什麼的進不來。”
俞晴咬著下唇,“這裏沒有床,沒有被褥……”
空雲恍然,修道之人,身體的耐受力已遠超凡人,平常的酷暑寒冬都不算什麼。而且,大多修士休息就是修煉,很少有人真正躺在床上做美夢。
可這對於沒有修為的俞晴來說,應該太難為她了。
習慣性地皺眉,自乾坤袋掏出一張狼皮,“這個你先用著,趕明我幫你做張床,尋些合用的物品。”
俞晴感激地道謝,又問:“明天我能否下山看望我爹?”
“不行,新進弟子最少一個月才能下山,還得要稟過師尊才行。”
“可之前空雨師兄說,我可以就近照顧我爹。”俞晴急道。
空雲神情微滯,隨即堅定地說:“走石階下去要三個時辰,你還是等仙鶴肯載你才考慮下山吧。”
想起那隻傲慢的仙鶴跟那隻嘴碎的八哥鳥,俞晴試探著問:“仙鶴怎樣才能載人?”
“煉氣四層才可,若它看對了眼,煉氣二層也可以。”
俞晴抱著狼皮頹然坐在地上,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怪道有句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難道不修煉,她就一輩子不能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