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熊虎便被周兵們提上了營牆,渾身用繩索綁地結結實實,嘴裏還塞著一團布。
見此,熊拓更加不敢擅動了,他還真怕對麵那位周國的攝政一時發瘋,將他的堂兄給生生剁了。
那可是熊拓自幼關係極好的堂兄,堂堂楚國熊氏公族,在熊拓看來,因為陳國的幾個俘虜而害得這位堂兄蒙受皮肉之苦,並不值得。
因此,他很識趣地沒有再話刺激姬安,隻是安靜地等候著,給後者足夠的時間去考慮。
而與此同時,姬安站在周軍鄢水大營的南側營牆上,閉著眼睛沉思著。
平心而論,他真的不情願同意交換俘虜。
倒不是他心狠,或者對那召陵城主陳邴等人有什麼意見,他純粹隻是不想讓熊拓如願而已。
明明是這廝率軍侵犯了大周的疆域,攻占大周的城池、殺戮大周的子民,搶掠大周的財富,好不容易有個這廝看重的人落入了姬安手中,結果不得不為了搭救召陵城那些英勇戰至最後一刻的官員們,而拱手將熊虎還給熊拓。
這等於弄到最後,本應該得到報應的熊拓,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什麼?被殺死的楚國士卒?
熊拓會在意毫不值錢的士卒的性命?步兵這種楚國貴族們眼中的消耗物,在封地裏隨隨便便拉一隊人就能再次組建起來,談什麼損失。
正因為如此,姬安並不想釋放熊虎,並且他早就打定主意,似熊虎、熊拓這類主動進犯大周國土燒殺搶掠的侵略者,他是抓一個殺一個。而之所以他至今還未殺熊虎,不過是因為這家夥還有利用價值罷了。
退一步,哪怕是要釋放,那也得讓楚國蒙受巨大的損失。
當然。這『巨大的損失』指的可不是所謂的贖金或者賠償金。
然而問題是,倘若他不願意釋放熊虎,對麵那些召陵城的官員們,他們的下場也就不難猜想了。
為了一個熊虎。犧牲十幾名英勇奮戰到最後城破的貴族官員,這是否值得?
姬安徐徐吐了口氣。
不得不,他對原召陵城主陳邴與另外十幾名召陵城的官員們大有好福
尤其是前者。
他瞧得很清楚,陳邴這位召陵城主,在與陳適對話的時候。第一時間便詢問鄢陵的情況,然後第二句話,便是言辭堅定地希望他姬安拒絕熊拓所提出的交換俘虜的建議,誠可謂是忠烈之士。
拋棄如此對大周忠心耿耿的忠烈之士,姬安怎麼也辦不到。
『同意?或者拒絕?』
這兩個念頭,在姬安心頭不住地盤旋,難以得出結論。
足足思考了盞茶的工夫,姬安這才睜開眼睛,朝著遠處的陳邴等人喊道:“召陵的英勇之士們,某感謝你們為大周盡忠。死守城郭戰至最後一刻……似你等這般的忠烈之士,不應該由本公來決定你等的生死……作為對你等的嘉獎與讚賞,就由你們來決定這樁事。……若是你等心中仍有眷戀,也不妨大聲出來,僅熊虎一人,換我大周十幾位忠烈之士,想想,也是我大周賺了。”
聽聞這句話,陳邴等人為之動容。
要知道,對麵這位攝政殿下非但尊稱他們為大周的忠烈之士。更允諾將決定權交到他們手中,尤其是那句『似你等這般的忠烈之士,不應該由本公來決定你等的生死』,更是讓陳邴感動地熱淚盈眶。
那一瞬間。什麼破城時的絕望、苦等援軍未至的心酸,都被滿滿的暖意所取代,哪怕是十月底的寒風,都無法驅散這份源自人心的溫暖。
『哼!』
瞧著這一幕,熊拓輕哼了一聲,嘴角揚起幾分鬆懈下來的笑容。
在他看來。姬安的這個決定,無疑讓今日的交換俘虜一事變得十拿九穩了,畢竟這底下,有幾個不愛惜自己性命的人?
在他的注視下,陳邴等召陵的官員們對視了幾眼,用眼神交換了一番意見。
隨即,陳邴這位原召陵城主,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殿下,我等早已下定決心為大周赴死捐軀,豈可因為我等,叫那熊虎逃過一死?……熊虎亦殺我無數大周子民,罪不可恕!我等……願與他同歸於盡!”
『什麼?』
熊拓眼神微變,才剛剛鬆懈下來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而對麵,姬安聽到這番話亦是神色動容,嚴肅地問道:“你等,當真想好了嗎?”
陳邴等人大聲喊道:“雖死不悔!”
聽聞此言,姬安心中感動地無以複加,身體前傾,大聲喊道:“好!……你等放心,包括召陵在內,待朕日後收複我大周的失地,定會在這幾個城內,為在此戰中,為我大周慷慨捐軀赴死的忠烈之士立碑,使萬民吊念,流芳百世……他們的親眷、兒女,由大周朝廷代為撫養(姬安在建軍後一直都在收留烈士遺孤和因戰而生的孤兒,擇其智者收為義子義女入講武堂教文習武以為明日棟梁。),免除賦稅……至於諸位,由本公親自來負責諸位的遺孤、遺老,諸位的雙親,本公命人贍養至壽終,諸位的遺孤,本公命人撫養長大成婚……報上名來,叫本公牢記諸位忠烈之士的大名!”
陳邴聞言渾身一振,忘乎所以地大聲喊道:“南陽人士,陳邴!”
繼他之後,那十幾名召陵城的官員們亦紛紛大喊。
“啟封人士,許敦!”
“召陵人士,元陶!”
“承匡人士……”
“陽武人士……”
……
那十幾名召陵官員陸續報完了自己的名諱,見此,姬安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好!本公都記下了,你等的血仇,還有我六城軍民的血仇,這筆賬,本公會叫楚國十倍、百倍奉還!……最後,若是你等有玉碎的決心,便跑過來,讓本公麾下的將士們射死你們,好叫那熊拓徹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