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冬兒來送飯,喬武本想問問家裏咋樣了,可這丫頭說的不清不楚,說是家裏誰來了,還一會兒一個一會兒一個的,他也聽得稀裏糊塗。
等到下半晌他和樁子梁子下地回來,進了院子忽的一愣,今早還橫在院門口的那幾張桌子都不見了,還有隨處撇著的那些個高高低低,長長短短的板凳也沒了蹤影,地上掃的幹幹淨淨的,連犄角旮旯裏的雜物也歸置齊了。
摁樁子說的,他以前還不覺得他家這院子有這麼敞亮,這才過了半莫天的功夫,真真是翻了個樣兒。
梁子微張著嘴,瞧著連眼兒都不帶眨一下的,就算是他跟大哥二哥,他們這三個大老爺們來忙活,那也得收拾上大半天哩,咋的他才到地裏打了個盹兒,院子裏就不一樣了。
春花係著圍腰從灶裏出來,瞧見門口傻站著的那哥仨兒不免一笑,說著讓他們過來洗把手,待會兒就吃晚晌飯了。
冬兒過來接過她二哥手上的籃子,樁子和梁子就問她了,冬兒說上半晌趙三嫂和王四嫂她們有過來幫忙洗碗涮鍋,洗完了就在家裏嘮了會兒,中午吃的烙餅子就是她們大夥兒做的。
隨後趙三嫂她們下地送飯去,嫂子(春花)就把幾家的碗筷都歸置出來,誰家多少個碗,誰家多少雙筷子,反正大大小小都一樣,點夠數兒就是了。
“完了四嫂她們還把自家的桌椅板凳帶走了,說是順手順路,也免得你們下地回來再忙活一趟。”
喬武微微皺了下眉,“那些桌椅木凳一個個的也不輕便,四嫂她們能搬得回去麼?”
春花從灶裏提出一小半桶熱水,聽到喬武的話便笑了,她們可沒那麼死心眼,還一個個的搬,她直接就把桌子翻了個個兒,再把椅子木凳放到裏頭,左右兩邊留個人兒,一抬就走,來回不到三趟就搬完了。
以前小時候她爹娘帶著她和幾個弟弟上鎮子趕集去,碰巧遇上一家茶樓辦堂會,門口停了好幾輛馬車,上麵拉的桌椅全是新做的,他們院裏的戲台子都搭好了,就差把那些桌椅擺下去了。
可那天出了點小差錯,茶樓的老板把夥計沒請夠,戲班子跟客人不多會兒就要來了,他便滿大街嚷嚷著招人手。
她一聽,帶著幾個弟弟就去了,那天那些個幫工裏,就數他們姐弟幾個搬得最快,用的就是這個法子,還賺了不少工錢兒哩。
春花說著把熱水給喬武和他那倆兄弟舀到兩個盆子裏,再兌上些涼水進去,要說他們哥仨兒使一個盆也成,本身家裏就不寬裕,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可如今喬武成了親,身邊多了個她,常用的物什都多了一份兒,那喬武就不用擠著去用他們哥倆的盆子了。
梁子和樁子聽春花說的趕鎮子的事,聽得比啥都認真,但後頭樁子瞧見春花把熱水分給他們洗手擦臉,就有些心疼柴禾了,“嫂、嫂子,我們用涼水就成了,不用燒熱水。”
“你個傻小子,你們下地幹的是體力活兒,身子熱乎乎的直冒汗,咱缸子裏的水是從井裏打出來的,冰紮紮滲人的很,別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春花把三人兒的布巾遞給他們,笑著,“喏,用熱水舒坦些,擦個臉還解乏還長精神。”
樁子悶著臉接過布巾,和梁子一道浸到水裏,他腦瓜子直,覺得他嫂子把話說過了,洗個涼水咋能傷了身子麼,不過當他把布巾擰幹了往臉上一抹,頓了頓就嗬嗬的笑了,臉上清清爽爽,熱乎乎的,是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