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禮舉辦得非常豐厚,什麼道、僧、賢者都在這分別為嶔岑超度,抬棺二十四人,跟隨著拿著各種花圈、祭品的排了長龍大隊,白色圓紙如柳絮升空,化做白雪落地,這層銀裝素裹鋪蓋在人間,席卷人的心靈,永遠也不會消融。堯淮也親自來參加葬禮,有他坐陣,哪怕什麼都沒有也是十分盛大的。
棺木裏躺著沉睡的身著盛裝的冰山美人撞入冀垣腦中,踉蹌兩步,他衝到嶔岑身旁,撞開了一位丫頭也全然不管。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冀垣顫抖著手在嶔岑臉頰旁徘徊了許久才打破那層空氣的阻隔,身體已經沒有餘溫,冰冷的溫度直侵他的體內。
他在問對麵的瀅兒,也在質問嶔岑,為什麼,你會在這裏,為什麼在這裏的會是你?為什麼?我沒有同意誰允許你在這裏的!
“少夫人生下小少爺就一直重病,後來來個了風水先生把無疆坊的氣運都算在少夫人和夭折的小少爺身上,少夫人還在月中就被老爺趕出來了!少夫人一直在等少爺回來,好不容易等到少爺、、、、、、可是、、、、、、”瀅兒說著,已經痛哭失聲。
冀垣聽了瀅兒的述說,朦朧的眼中覆蓋一片暗紅的血絲,映射著血光的雙眼逐漸移向遠遠站著的冀邈。
“什麼氣運?你向來不相信這些無厘頭的東西,”他撐著棺木起身,一步,一步鞋尖推起泥土,一條明顯的足跡向冀邈遞延。
“岑兒為冀家做了這麼多你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她?!”冀垣一把拽緊冀邈的衣襟,狠狠怨斥道,“你說要提前回來處理無疆坊的事,就是來處理這個的嗎!在你心裏利益就是比什麼都重要是不是?!”他用力推開冀邈,讓冀邈險些站不住腳。
“羑丹別這樣,”冀夫人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決心去阻攔冀垣,“你爹這麼做都是為了無疆坊啊,風水先生說、、、、、、”
“別跟我說什麼風水先生!”冀垣劃開一道空氣擋開要過來觸碰他的冀夫人,把槍頭轉賬冀夫人,“岑兒出去後,你去看過她一眼嗎?”
麵對冀垣突然的質問,冀夫人被問住了,沒有,甚至一點這種念頭都沒有。冀夫人萬萬沒想到冀垣會這樣去想她,而且還一擊即中要害。
“什麼風水先生?到底是因為他的無稽之談,還是因為他說中了你們內心深處的想法?”冀垣向後傾頹了兩步,由心發出幾聲譏笑,微抬頭,餓狼般的目光掃視他們二人,一邊退向棺木讓,一邊猶如詛咒般的聲音對著他們道:“無疆坊,嗬,你們那麼喜歡無疆坊,那就抱著它終老吧。”
冀邈依舊無動於衷杵在那裏,冀夫人卻猶如惡鬼噬魂一般滿目驚慌看著冀垣,這種被自己的孩子指責且真的無法為自己辯解的痛苦讓她不知該怎麼度過接下來的每一秒。
她心裏真的接納了嶔岑嗎?她是覺得嶔岑很好,平時也對她很好,可冀垣說得沒錯,她心裏最重的是無疆坊,嶔岑受難,她阻攔過,也僅僅隻是阻攔,起不到影響,也沒想起到多大影響,在無疆坊和嶔岑之間,她當然是選擇無疆坊,不管她有沒有這麼想,潛意識已經幫她做了決定。
冀垣來到棺木旁,抓著嶔岑疊放在腹前的雙手,好冷的手,沒關心,就是再冷再硬,也散不去他們之間的情。
他撫摸她的臉頰,也許是因為他的手已經冰麻,她的臉似乎是暖的,還像當初那樣溫暖。
“岑兒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久,”他輕擦她的臉龐,像哄著受驚的孩子一般道,“別怕。”
一把鋒利的匕首從冀垣手中幻出,沒等大家看見匕首折射出的光線,匕首就已經狠狠刺入了他的心髒。
你問過我會不會跟你走,現在我可以給你答案了,我會。我說過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的,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對不起,這一次我又沒能保護你,待我找到你,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了。
“羑丹!”
匕首刺入胸口,沒有一滴殷紅流出,沒有一抹鮮豔侵染衣襟。眾人的驚慌,冀夫人的喊叫都化作風嘯聲,一層一層蛻減,上升天界的隻有祥和的清風。人間的銀裝素裹,滿天白紙會化作飛絮伴著清風落枝成梅,鮮豔耀眼的紅梅由心底最深處的殷紅來暈染。
蘭草有你才常青,紅梅有我,勝過朱槿。
岑兒,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