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奪經(3 / 3)

門外等候的弟子見唐功德獨自出來,忙跟上去小聲問:“咱們不將葉公子一同帶走?”

唐門在巴蜀勢如帝王,唐功德若要在牢房中帶走一個囚犯,根本勿需事先征得官府的同意,所以那弟子見宗主沒有帶走唐門未來的姑爺,自然感到有些意外。不想唐功德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不再是唐門的姑爺了,他必須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這事你親自去辦,要讓他永遠失蹤,不能讓人找到有關他的任何痕跡。”

那弟子一怔,這是要葉二公子死無葬身之地!他不知道宗主為何會這樣吩咐,不過他不敢再多問,立刻點頭道:“遵命!弟子今晚就辦!”

“還有!”唐功德突然停下腳步,“通知所有唐門弟子,秘查唐門叛逆唐功奇!一旦發現他的蹤跡,立刻通知我。除此之外,還要去查新近出現在成都的兩個富家公子,一個叫寇元傑,一個叫雲襄。必要的話,通知官府全城戒嚴,決不能讓這幾個人離開成都!”

那弟子立刻拱手告退,去通知唐門在成都的各路人馬。唐功德登上府衙外的馬車,對車夫一擺手:“去葉府。”

馬車在葉府外停了下來。唐功德不等通報就闖了進去。葉府彌漫著一種樹倒猢猻散的頹喪氣氛,唐功德的到來,勉強讓府中有了幾分生氣。

在內院見到臥病在床的葉繼軒,唐功德終於肯定葉家再無法度過這次難關。隻見葉繼軒口鼻歪斜,半身癱瘓,已經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見到前來探病的唐功德,他隻能拉著對方的手淚流滿麵。

“親家翁安心養病,我會將二公子保出來。”唐功德握著葉繼軒的手安慰道,“你還有什麼要交代二公子,我一定替你辦到。”

葉繼軒目視一旁的老管家,他立刻將賬本、地契等捧到唐功德麵前。唐功德接過來隨手放到一旁,盯著葉繼軒柔聲道:“親家翁,你如今癱瘓在床,家中混亂不堪,這個時候最容易為下人所趁,因此,葉家那部《呂氏商經》應盡快交給二公子才是。”葉家雖然遭此變故,但基業依然雄厚驚人。不過在唐功德眼裏,這些東西都不及一部《呂氏商經》。

葉繼軒拚命張合著嘴,卻說不出半個字。唐功德見狀忙將紙和筆塞到他尚未癱瘓的左手中。葉繼軒抖著手,歪歪斜斜地在紙上寫下幾個字:我要親手交給兒子。

唐功德沉下臉來,低聲問:“你信不過我?”

葉繼軒抖著手又寫下幾個字:事關重大,望諒。

唐功德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手中一點暗勁度過去,閉住了葉繼軒的穴道,跟著將紙條捏碎,大聲道:“多謝親家翁信任,我定會將《呂氏商經》親手交給二公子。”說完轉向身後的老管家,“葉管家,快將經書拿出來吧。”

方才唐功德背對著管家,他沒有看到唐功德所做的手腳,毫不猶豫就從牆上的秘匣中拿出一冊羊皮書,雙手捧著正要遞給唐功德,陡然發現葉繼軒雙眼圓睜,麵目猙獰。老管家一驚,慌忙伏到主人身前:“東家,你怎麼了?是不是老奴做得不對?”

葉繼軒渾身不能動彈,隻能用眼神向管家示意。二人多年主仆,管家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忙收起經書對唐功德道:“唐宗主,對不起,東家要親自將經書交給公子。”

唐功德麵色一沉,正要俯身奪過經書,陡聽幾點銳風從窗外射來,角度算得極準,剛好封住了他所有躲閃線路。他隻得側身避開幾道銳風,跟著伸指夾住迎麵射來的那一點銀光。銀光入手,突然分成兩段,一段被他手指牢牢夾住,但另一段速度不減,依舊迎麵射來。唐功德大驚失色,眼看來不及躲閃,卻見他一張嘴,將那點銀光吞入了口中。

“子母針!唐功奇!”唐功德說著身形一晃,向銀光射來的方向倏然追了出去。子母針乃唐門獨門暗器,兩針相套,針中藏針,既陰險歹毒又複雜難練,是唐功奇當年最為得意的成名絕技。自從他逃出唐門後,唐功德就專門苦練了破解子母針的口中盾,即在口中含有一片吸鐵石,專門防備細小的子針。本來口中盾是要吐出吸鐵石粘住子針,但方才子針來得實在太快,唐功德來不及吐出吸鐵石,隻得在口中將針接住,冒險破了子針。

最危險的敵人陡然出現,唐功德再無心理會旁人,立刻追了出去。唐功德一走,一個倒在地上的武師突然一跳而起,冷笑著來到老管家麵前。老管家打量著對方那陌生的臉,驚呼:“你、你是誰?想幹什麼?”

年輕人得意一笑:“小生寇元傑,想借你手中的《呂氏商經》一觀。”

“你、你休想!”老管家說著轉身想跑,卻見一道寒光從他項上掠過,鮮血如噴泉般急湧而出,跟著就軟倒在地。那年輕武師從他手中奪過羊皮書,草草翻了翻,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收起經書對癱在床上的葉繼軒一拱手:“多謝,告辭!”眼看寇元傑拿著經書揚長而去,葉繼軒雙眼一翻,一口濃痰堵在咽喉,頓時活活憋死。

寇元傑推門而出,正要離開這是非之地,突感身後有殺氣透體。他正要拔劍戒備,陡聽身後傳來一聲厲喝:“別動!”

殺氣刹那間令他透體生寒,寇元傑不敢妄動,他依稀聽出那聲音有些耳熟,不由失聲驚呼:“金彪?你想幹什麼?”

“將經書放在地上,然後向前直走,不要回頭!”

“我憑什麼聽你的?”寇元傑一聲冷笑。

“你也可以賭一把,試試能否躲過我這一刀。”

寇元傑手扶劍柄猶豫起來,正麵交手,他決不懼怕這個刀客,不過現在這情形,他卻沒有半點把握。略一躊躇,他拖延道:“你不是走了嗎?為何又回來?你要這經書幹什麼?”

“我數到三,你再不照做我就出手。一!二!”殺氣越發淩厲,對方絕非虛言恫嚇。“算你狠!”寇元傑將經書憤憤放到地上,抬腳就往外走。他知道這次自己遭人算計徹底敗了,毫不猶豫就大步出門,再沒有回頭。

月色如銀,大地一片蒙?,郊外的官道旁,一輛馬車靜靜停在樹林中。一道黑影靈狐般摸進車廂,跟著響起金彪那爽朗的笑聲:“得手了!一切俱在公子算計中!”

“好,上路!”車廂中響起雲襄平靜的聲音,“沒遇到麻煩吧?”

“沒有!唐門找的是唐功奇與寇元傑,沒人注意我這無名小輩。”金彪說著拍了拍趕車的車夫,“再說有風眼老哥事先安排,出城非常順利。”

車夫回過頭來,嘿嘿笑道:“公子出手豪爽,風眼當然要竭盡所能。希望公子有機會再來成都,讓風眼再為公子效勞。”

雲襄淡然一笑:“現在成都恐怕要被唐功德翻個底兒朝天,短時間內我是不會回來了,你也出去避幾天風頭吧。”

風眼笑道:“公子多慮了,咱們這樣的下裏巴人,才是成都真正的地頭蛇,就算是唐門也拿咱們無可奈何。不過出了成都,老朽就幫不到公子了。整個巴蜀地界唐門的勢力都無所不在,你們千萬要當心。”

雲襄悠然一笑:“我倒是擔心唐功奇與寇元傑,不知他們如何脫身。不過魔門有唐笑在手,就算寇元傑落入唐門之手,也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唐功奇就難說了。隻怕他的大哥無論花多大代價,都要除掉他。”

金彪大笑道:“我雖然討厭魔門,卻也沒想到公子竟敢擺它一道,讓我與柯姑娘演一出雙簧,連唐功德和寇元傑也算計在內。就不知公子為何要與魔門翻臉?”“你願意做魔門走狗,被寇焱利用嗎?”雲襄笑問。

“當然不願意!”金彪忙道。

“我也不願意。從寇焱逼我與之合作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受他擺布。再說魔門的野心竟是要覬覦九鼎,我更不能為虎作倀。須知戰亂一起,生靈塗炭,正所謂亂世中人不如犬。現在雖然朝廷昏庸,官場腐敗,但好歹還是個太平世界。若是幫助魔門妄生事端,那可就是天下之罪人了。”說到這,雲襄長長歎了口氣,“雖然我對葉家沒多少好感,不過也沒想過要害人性命。唐功奇與寇元傑擅改計劃,刺殺葉翔,弄得葉家家破人亡。從那時起,我就決心要他們付出代價。不過葉家的敗亡,我才是幕後主使,也許我也應該為此付出代價才是。”

“公子千萬別這麼想。”金彪忙道,“像葉家這樣的豪門,每一個銅板都未必幹淨,不知有多少人曾被他們逼得家破人亡。這次上蒼不過是借公子之手,向他們索債罷了。”

“我居然成了上蒼的使者?”雲襄啞然,抬頭仰望天空,幽然歎息,“都說抬頭三尺有神明,可誰見過真正的神明?誰又能代表真正的天意?”

金彪無言以對,遙望蒼天陷入了沉思。

天明時分,馬車來到江邊,江上停著艘烏篷大船,一個黑衣女子正在船頭不住張望。看到馬車駛來,她立刻劃著小舢板靠上江岸,跟著小鳥般撲到車前,對金彪和雲襄連連埋怨:“你們怎麼才來?擔心死我了!”

金彪調侃道:“不知柯姑娘是擔心我金彪呢,還是擔心雲公子?”

柯夢蘭臉上一紅:“當然是兩個都擔心。別廢話,快上船,我為了聯係到這條船,可花了不少銀子。”

風眼遙見船頭的船旗,不由對雲襄微微頷首:“原來公子早安排下退路,是老朽多慮了。有漕幫的船旗護駕,就算唐門也要禮讓三分。”

三人登上大船,與風眼揮手道別。在艄公的號子聲中,隻見江岸後移,大船順江而下,全速向下遊而去。柯夢蘭遙望漸漸遠去的山水,突然歎道:“這次咱們巴蜀之行,雖然千到不少銀子,可都落入魔門和碧姬一夥手中,除了那本破書,咱們差不多算是白忙活一場,還惹上了魔門和唐門兩大強敵,真有些不值。”

“咱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雲襄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得意地向二人揚了揚。金彪奪過來一看,卻是一張通寶錢莊八萬兩銀子的巨額銀票。通寶錢莊乃皇家錢莊,全國各地都有分號,憑它開出的銀票,可以在任何分號兌換銀子。金彪驚訝地瞪大雙眼:“哪來的?”

“你們忘了葉二公子寫給我的那張十萬兩銀子的欠條?”雲襄笑道,“我用它在通寶錢莊換了這張銀票。”

“欠條也能換銀票?”柯夢蘭似乎不敢相信。

“那也要看是誰的欠條!”雲襄解釋道,“葉家雖有大變故,但基業還在,而通寶錢莊是皇家錢莊,有優先債權。憑著葉二公子那張欠條,它可以從葉家拿到十萬兩銀子。這一進一出它淨賺兩萬兩,何樂而不為呢?”

“發財了!”柯夢蘭與金彪歡呼雀躍,高興得忘乎所以。金彪連連親吻銀票:“八萬兩,足夠咱們去北京城最大的富貴賭坊豪賭一個月!”

“瞧你那點兒出息!”柯夢蘭一把奪過銀票,對雲襄笑道,“有八萬兩銀子,咱們可以去瘦西湖泛舟,大草原賽馬,黃鶴樓賞月,北京城豪賭。不知公子最想去哪裏?”

雲襄目光冷寂遙望虛空,從齒縫間緩緩迸出兩個字:“揚、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