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八節 暗夜雨冷(一)(2 / 3)

“他反擊了沒有?”王天逸接到報告,愣了半天,問道。

得到了劉定強隻是灰溜溜的回去休息的回答,王天逸又愣了半天,有些失望:“我知道他是心高氣傲的,高手都是心高氣傲的,如果他敢和和尚對著幹一架,我就去親自看他,這肯定是個人才啊。但現在,……..可能……可能還需要磨礪心勁,秦盾能過來!”

所以秦盾被派來慰問劉定強了。

“對了,你怎麼知道這事的?”劉定強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器械組都是老鳥,就我一個新丁,你們不應該知道這事啊。”

秦盾耷拉下眼皮,暗想該不該告訴劉定強實情,這小小的猶豫,倒不是因為他想討好劉定強,而是看見他這個失魂落魄的模樣,卻想自己要是沒有命令也要來看望他了。

正因為用心坦誠,秦盾選擇實話實說:“我們不知道,是司禮派我來看你的。”

“他?”一個嫋嫋的回音在梁上繞動著,劉定強極端不敬的腔調聾子都知道他什麼意思。

秦盾把手放在桌上向床上的劉定強傾過身去,勸道:“這事其實是意外,司禮也很關心你,你一出這事就趕緊派我來了,我們都是江湖中人,做事不是普通人那麼講究禮節,況且我們都是高手,就算軍隊裏新人還要受欺負呢,我們就忍一下吧,反正明年還會招募新人,我們那時候就可以當老大威風下了,讓他們去捉狗滾豬血還有給咱們擦靴子,哈哈。”

“我沒那麼下作去欺負新人!”劉定強沒好氣的回答。

“哎呀!什麼下作啊,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是好兄弟嘛,就是耍下樂子,江湖新人舊人,大家都這麼過來的。再說,尊敬前輩也是忠義啊。”

“有這麼尊敬的嗎?別說我是個武林高手,就算我是他們家的下人,也沒有這麼欺辱人的啊?”劉定強眼裏含著淚,嘴裏卻雷聲咆哮:“老子活了二十多年,我師傅我親爹都沒碰過我,卻在這幾天被人抽別人踹,還是當著一群鼠輩的麵前………我,他們是不是看我是少林出身的?故意整我?”

“擦擦臉吧。”秦盾從懷裏掏出一張絲帕遞過去:“我這次來雖然是上頭命令,但就算沒命令我知道了,肯定也跑過來,都是同年入職的啊,天生就親。我覺的沒人整我們,你也別老想著你是少林的,先學會行禮作揖吧。”

看著胡亂擦臉的劉定強,眼珠子瞪得還像頭怒虎一般,秦盾歎了口氣:“你要是真覺的自己不服,就應該像司禮說的那樣……….咳咳,大家都是自己人,別放在心上。”

“王天逸說什麼了?”秦盾一時大意漏了王天逸的態度,劉定強馬上像屁股上有根針一樣跳了起來,臉紅的像隻螃蟹,混雜著羞辱和憤怒:“肯定說我是個廢物對吧?不如他這個青城半路出家的混的風光呢對吧!說我們少林的都是誌大才疏的垃圾對吧?”

“你說啥呢!”秦盾有些慌了,沒想到劉定強當著他的麵對王天逸不敬。

“我說的!在江湖上,少林弟子都風光的很,但我在長樂幫就是少林的垃圾!你去給他說去吧!”劉定強恨恨的坐下。

“你幹什麼!”秦盾歎了口氣:“我不會給你去亂說的,你當我什麼人啊?”

劉定強對秦盾這種誠懇感激的點了下頭,但馬上感覺受辱的心又蹦了起來:“秦盾,他說我什麼了?”

“司禮真的沒說你什麼!”秦盾唉聲歎氣的解釋道:“他就說如果你今天敢和胡爺對著幹一架,他就親自來看你…….你沒有,所以我來了,他還是非常關心你的。”說到這裏,秦盾突然感覺嘴裏湧上來一股酸酸的氣流,但他還是實話實說了:“我感覺到他對你期望很大呢,畢竟你是少林的第一高手。”

“什麼?”好像全力揮去的一拳卻打了個空,劉定強滿臉的激憤化作了詫異,身子一傾,呆呆在坐了下去。

“什麼?他的意思是希望我和胡不斬打起來?”

“嗯,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劉定強眼珠子胡亂的轉著,突然冷笑起來:“怎麼可能,胡不斬是用重兵器的,重兵器天生就克製短兵器,而且他天生蠻力,又是瘋子一樣的人,還是殺手出身的,我吃糨糊了嗎?要和他動手互毆?不是我膽小怕他,這是天生吃虧的事情,你看看長樂幫誰不怕他?誰和他真一對一的較真打過架?”

“有人和他打過的。”秦盾有些失望的看著劉定強,慢慢的說道。

“誰?”為了驗證自己剛才的話,劉定強滿臉的不相信。

“就是司禮啊。”秦盾歎了口氣,低下頭不去看劉定強的表情,因為他知道此刻這年輕人的表情肯定不好看:“他們加入長樂幫以前聽說是死敵,你死我活的幹過幾次了,單挑哦,要不然胡不斬這種天才高手怎麼可能聽司禮的指揮。”

“不可能!胡不斬是天生的神力,青城哪裏有這種武功心法可以一對一對抗他?!何況是個弟子!”劉定強額頭冒汗,滿臉因為說話被立刻反擊到底的尷尬和出乎意料的震驚而變得赤紅如血,腔調都軟了。

秦盾不想和劉定強爭辯,他也是聽說的,不知道過程怎麼說仔細,況且這次來不是為了贏過劉定強這個有名的強頭的,他是來安慰他的:“這個不說了,江湖藏龍臥虎,我們和那些老鳥比起來差的太遠,我在這裏學會很多東西,我想你也有同樣體會,熬過這一段就天高海闊了。”

可是劉定強好像並沒有認真聽他的話,劉定強臉上時陰時晴,一會咬牙切齒一會低頭沉思,秦盾猛地站起來:“你聽沒聽我說啊!都是我多嘴,現在事情過去了,司禮放你五天假,至於你還去不去器械組,司禮說等他想好了再說!也就是說你可能會被調回來,現在這樣子你小子可別沒事招惹胡不斬大爺,這是玩命!”

“玩什麼命啊?”門被狂野的推開了,一群人蜂擁了進來,卻是錦袍隊的五六個人聽說了劉定強倒了黴,自己商量著來看望他了,還提著食盒請劉定強吃。

“兄弟,謝謝你們。”劉定強一開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他確信了這群曾經因為晚上不睡聊天被自己喝罵打牌九被自己掀台子的同僚,竟然真的是來看望安慰自己的,眼睛濕潤了,手足無措的他除了滿嘴的謝謝外,再無一詞可以想到。

“司禮這是什麼意思?他希望我們敢挑胡不斬嗎?可是他一貫作風來看,是想訓練我們服從嘛。”夜風迎麵吹來,秦盾走得很慢,腦子裏滿是王天逸的說法,這是很矛盾的。

不想回去住處,秦盾索性朝錦袍隊大院深處走去,穿過一個倒塌了半天的月門時,一個念頭突然跳了出來:“如果連胡不斬這種高手都不怕,敢於硬撼的話,不在乎幫規不在乎實力強弱,你惹了我我就要拿回來,瘋子啊!這是什麼樣的彪悍?什麼任務能在話下?”

秦盾覺的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掂量一下一個初入長樂幫的新人就去和胡不斬這種可怕的家夥赤手打起來,這勇氣自己實在不夠,“這娘的不是亡命之徒才幹得出來啊。”

正想著,風裏帶來的兵刃破空聲驚醒了沉思中的秦盾,他抬起頭,在空蕩無一人的校武場正有個人影極速閃動,黑色的身形外是一圈圈閃著的冷酷白光,無情的破碎著夜風。

“趙爵易,這麼晚你還在練雙戟啊?”

正在操練雙戟的卻是錦袍隊的使雙戟的趙爵易,他也是和秦盾劉定強一起入職錦袍隊的,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因為緊張還砍傷了背後的自己隊友,人送外號“近不易”。

“夜壺啊,嘿嘿,你幹什麼去了?這麼晚還不回去。”趙爵易嬉皮笑臉的停住雙戟,毫不顧忌的叫出了秦盾的外號,秦盾這段時間兢兢業業跑前跑後幹活幹的不錯,以他的勤勉彌補不出彩的出身和武藝,也慢慢得到不少隊友的敬重,這個第一次行動落下的外號叫的人越來越少,但還是有人就是堅持叫他這個外號,趙爵易就是其中一個。

看著汗流滿麵毫不在乎自己的趙爵易,秦盾理順了胸口那團惡氣,裝作沒聽見外號,說道:“我剛才去看望定強了,哎,我說你小子,我就看著少了人,我說,咱們大夥都去看了,你不易怎麼不去?你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現在人還沒走,你要去還來得及。”

“去個屁啊。”趙爵易一聲不屑的冷笑:“他劉定強怎麼了?不就是少林俗家第一嗎?被人抽了跑回來,還知道丟臉嗎?”

論說心高氣傲,秦盾知道趙爵易不比劉定強差,他一直不服劉定強,老想著在武藝上壓過這個少林的家夥,什麼少林武當,在趙爵易眼裏都是狗屁,從小混江湖的趙爵易不服任何人,尤其是同類。

“哎,我說不易你啊,別唧唧歪歪的說風涼話,咱們都是同僚,定強是不小心惹了胡爺,胡爺那種脾氣那種人你也知道吧,靠他的神力勉強和武神支撐,不僅武藝高絕而且是德高望重的長樂幫前輩,換了你你能怎麼辦?”秦盾耐心的說道。

“怎麼辦?他娘的,打回去!擦靴子我幹,端茶送水我幹!但是你欺負到我頭上,我天王老子也不認!大不了打死我啊!還不知道誰打死誰呢?!反正我不能像娘們一樣挨了打捂著臉跑回來躲屋裏,什麼玩意兒?!”趙爵易一口痰吐在地上,罵罵咧咧的又開始舞戟。

秦盾撮著牙花往回走,看了看趙爵易黑暗裏暴烈的雙戟飛舞,心中卻想:“這小子!的,我不會不如你,老子也不怕胡不斬,他娘,江湖上誰怕誰!”

王天逸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保持著身體前傾靠在桌邊的姿勢。

大搖大擺坐在圈椅裏的蘇曉看了一眼眼前的“木雞”,得意洋洋喝了口茶,又捋了捋頭發,微笑了起來。

“背信棄義!畜生!”王天逸突然動了,一拳把眼前梨花木的桌子鑿了個洞,滿臉猙獰到好像要吃人。

蘇曉嚇了一跳,一口茶嗆住了,連聲咳嗽中抬起頭問扭曲猙獰的王天逸道:“哎哎,你發火個什麼勁啊?這是大好事啊!高興才對啊。”

原來剛才滿臉喜色的蘇曉過來給王天逸傳達內部消息,武神在建康不遠的地方,追上了曾經和在丁三引薦下他簽訂協議的三個門派的掌門,單槍匹馬的他把對對方全部殺光,從屍體上搜走有自己簽名的協議,然後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高興?!”王天逸憤怒的眼裏都要噴火,他扭頭怒問蘇曉:“這消息哪裏來的?不會是栽贓吧?”

蘇曉咽了一口口水,說道:“靠,人是在官道旁邊飯館裏殺的,武神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下出手,上來就索要協議,被拒絕後當即說要動手,目擊者足有幾十人,一個人赤手空拳對五六個高手啊,誰有他那種身手?誰會看錯?消息是慕容世家給的,那飯館從老板到夥計都是他們的眼線,還有其他證人,肯定無疑。不過我聽到之後也懷疑了,媽的,這也太囂張了吧,光天化日的就擊殺幾日前剛和自己簽約的人,誰聽說過這種毀約法子的?不愧是武神,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他是人嗎?咱們家的高層都被他震驚了,這小子肯定是個人物啊,太卑鄙太殘忍了。嘖嘖。”說著,蘇曉搖頭晃腦的嘖嘖讚歎起來。

“啪”王天逸麵前的桌子又被打出了一個洞,牙齒咬得咯咯響的王天逸青著臉繞過桌子,直楞楞的大步朝屋外走去。

“你怎麼了?幹嘛去?”蘇曉一躍而起,如同肉山一樣抱住了王天逸。

“我去看丁三!這個畜生居然這麼無恥的耍他!”王天逸回過頭,眼睛已經被仇恨燒紅了。

“切,你這人,他耍了丁三,要和他決裂也,對我們是天大好事,你這長樂幫錦袍隊司禮怎麼急眼了?我還沒見過你這麼惱過!你小子,不會也和那些愣頭青一樣迷丁三吧?”蘇曉問道。

王天逸這才從震驚後的憤怒中回過神來,訕訕的停了腳步,暴怒後的熱血卻還停在臉皮上緩慢的褪去。

恢複了常態的他,長抽了一口氣,也是震驚自己居然為了丁玉展被騙而暴怒了。

一個幫派幹將怎麼能讓感情壓過利益?

麵對上司,王天逸非常尷尬的說道:“我剛才有點混亂了,丁三大俠不大俠的我不管,但是我很佩服這個家夥,所以聽了章高蟬那個小人的所作所為,有點同仇敵愾吧,畢竟這種事情一開始是看你是朋友才求你的,哪有這種出爾反爾還大開殺戒的禽獸行為?換了哪個人,能不惱啊?”

“別裝了你,我看出來了,別看平日裏你小子裝的人模狗樣的,心裏還是像那群傻小孩一樣景仰丁三的俠義吧,所以章高蟬耍丁三好像耍了你一樣,都快要吃人了!哈”蘇曉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

王天逸卻不敢隨意應付:“我是挺敬佩這個人的,剛才確實惱了,但我公私分明的很,您放心,義氣永遠排在忠孝後麵!如果不知道這點,我還是是個人嗎?”

看王天逸說的很快,眼睛老往屋外瞄,蘇曉一聲笑:“你別著急啊,消息是慕容世家給的,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才到咱們這,丁三早帶著他那群債主債友撲去出事地方了,要知道,武神殺人厲害,但他殺完之後是根本不管的,屍體擺著呢。丁三不去,誰給他們幾個孤魂野鬼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