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學了武藝反而是一件倒黴事。
你會了武藝,你比普通人強,你自然不願再老老實實的種田;而經商,你的頭腦並不如你的肌肉那般強悍,沒有武功是讓你聰明的;做官?你能做官何必去交銀子學武?
而高手卻和普通人一樣肚子會餓的。
而且倒黴的是,你比普通人更容易餓,因為你飯量要大得多。
餓還是其次,伴隨著力量而來的,隻有欲望。
比普通人更大而更不容易滿足的欲望。
“這裏沒有慧眼識才的伯樂,我們要回去。”一個頭裹白巾的強壯年輕人苦著臉說道。
建康一家普通的酒樓上,盤刀門的五個年輕人正經曆人生中的一次磨難。
盤刀門是個小門派,小到江湖上沒多少人聽說過,從他們雄心勃勃的掌門創立起就沒人聽說過,因為這個掌門在江湖上也沒有什麼名聲,他原來隻是個木匠而已。
而這個酒樓靠窗的桌子上正有五個憂心忡忡的盤刀門弟子,他們聽說了這次轟動江湖的武林大會,他們隻知道這裏機會多的難以置信,為了博取富貴,他們幾乎變賣了一切值錢的物件,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尋找出人頭地的機遇。
隻求一個青眼,能給他們一個職位的人的青眼。
他們卻沒想過現實冷酷的也讓人難以置信。
他們掏錢去參加比武大會,但武藝最高的師兄第一輪就被青城派的甲組弟子第一招就踢出了擂台。
他們腆著臉去應聘慕容世家,不過在看到一個“喪心病狂”的峨眉弟子接連切斷兩個競爭者的脖子後,在一片高手的掌聲和歡呼聲中,他們馬上識相的缺席了。
他們抱著背叛師門的決心,去掏出身上唯一值錢的盤刀刀譜去向長樂幫兜售,但換來隻是那個高手的白眼,他翻看了刀譜後,抽溜著冷氣說道:“你們是要搗亂嗎?”
在碰了一圈冰冷的牆壁後,他們才發現最冷酷的不是上麵經曆的一切。
最冷酷的是,銀錢馬上要花完,連回去的盤纏也不會有!
“大哥,我們該怎麼辦?就算能購買船票也沒有路上盤纏了,幾百裏地啊!”一個看起來還是孩子的人馬上問道,其他三個少年同時眼巴巴的看上了師兄。
白頭巾沒有說話,隻看著麵前那碗麵條。
五個身強力健的青年人圍住一個小桌子。
而小桌子上隻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麵條。
五個人隻能買一碗麵條!
卻沒人動筷子!師弟們在等著他先吃,他眼睛濕潤了。
“師兄,要不我們去乞討吧,我看建康的乞丐每日能拿不少銀錢呢!收入真不少!”一個小弟說道。
“混蛋!你說什麼?!我帶你們出來是博富貴不是做乞丐的!”白頭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麵條碗跳了起來,麵湯撒了出來,幾個人都在咽口水。
“要不我們去做工吧?今早從我們過夜的橋洞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長樂碼頭招募工人的告示!”另一個小弟說道。
“我們是武林高手!”白頭巾憤怒的一拍桌子:“那是下等人的活計!我們有尊嚴!”
“師兄,那個禿頭刀客要不要考慮,他和您說過建康紅綠幫需要好漢,說是拿的也不少。”
“混蛋!什麼狗屁紅綠幫!他們就是一群流氓!靠敲詐良民為生!和他們混在一起,我們臉皮還要不要了?”師兄敲著桌子:“我們是武林高手啊!”
“那我們怎麼辦啊?”最小的師弟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他就要哭了。
“我也不知道啊。”白頭巾青年一聲歎息看向窗外,而街上正傳來一陣歡呼,乞丐們的歡呼,而白頭巾青年的眼睛頓時直了。
中午受了劉定強的挫折,下午王天逸仍然強忍腦門上的傷痛忍受另外一個人的咆哮。
和劉定強不同的是,他隻能弓腰低頭陪笑聽著。
因為這個人是林謙。
王天逸本來下午要去見蘇曉,但林謙先派人來了,約見了他。
王天逸知道沒好事,但隻能硬著頭皮去了。
林謙曾經是暗組的第二把手,現在是黃老的副手,管著建康商會,地位崇高,按公按私王天逸隻能恭恭敬敬的聽著林謙一頓臭罵。
罵他的理由很簡單。
錦袍隊獨立建製,但不是像孫悟空那樣可以從石頭裏跳出來,大部分銀錢都是從商會的資產收入中劈出來的,林謙自然非常不舒服。
“看看,現在幫主又把丐幫一塊借給了你。”林謙說道:“我們商會也不能白借給你,你除了負責維持他們之外,還要向商會繳納他們原本上交的回金。還要加二成!這是費用!”
“是是是。”王天逸頻頻點頭,冷汗流了一頭,心疼啊。
“另外,你現在不是厲害了嗎?怎麼商會和錦袍隊還分不清?你的事情還居然有人找我邀賞?商會也不能屙金拉銀!銀子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以後你自己的情報自己買!找我賬房!”林謙指頭點的如同神機弩,把麵前的錦袍司禮射的鐵軀亂顫。
汗流浹背的他後退著離開林謙辦公的房間,林謙罵的他根本抬不起頭來,自然也不敢再摸老虎屁股問究竟是什麼情報,莫名其妙的他一邊罵著晦氣,一邊去找林謙的賬房。
從那裏拿到一封公函後,王天逸抽開一看也愣了,上麵的人他很多都認識:收情報的是他本人,作為中間提供人的卻是老熟人劉三爺,問題是提供情報的那人他壓根沒聽說過,什麼聚賢鏢局掌櫃王求賢。
劉三爺和王求賢賞格卻還不低,中間人還被特批了立功一次,有一筆賞金,那王求賢除了一點賞金外,還有額外賞格,讓商會給他寫封信,給他鏢局周遭一百裏的日日通告,長樂幫保此鏢局一年!
“老三什麼時候給我說過情報?一起喝酒時候姑娘的情報倒是很多!”王天逸滿頭霧水:“而且這信明明是上頭直發給商會的,怎麼說收情報的人是我?他媽的!林謙因為易老看我不順眼嗎?這個傻…….”
但是他哪裏有膽去和林謙理論,所幸所費銀錢對於掌握一個機構的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也隻好打落牙和血吞了。
他把信箋遞給跟班秦盾,問道:“這王求賢是幹嘛的?你知道嗎?我根本聞所未聞啊。”
秦盾看了一遍也是一臉迷惘,王天逸看那模樣就知道自己吃癟了,歎了口氣,就往外走。
“哎,我好像認識此人。”秦盾追了上來:“我曾經介紹了一個朋友去劉三爺那裏,他想去慕容世家謀職,好像就是這個名字,少林的,劉定強師兄!”
“他提供什麼情報給我們?”
“這個,我就見過他兩次,最後他要請我吃飯,我沒空。”秦盾說道:“至於情報,他兩次什麼也沒說過啊。”
“慕容世家謀職謀出長樂幫情報來了?扯淡啊。”王天逸一聲歎,說道:“跟我去蘇曉那裏吧。”
剛走出東院,一個錦袍隊成員就連滾帶爬的過來了:“司禮,慕容成公子馬上要進我們的地盤,這是他的文函!”
“他來幹什麼?”王天逸驚問道。
“據說要來購物。”手下答道:“在芙蓉街周遭四條街。”
“芙蓉街?破爛地方,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他要幹什麼?王天逸一愣叫道,但他還是馬上急急的揮手說道。“你馬上飛馬告知他要去的那些地盤的丐幫和流氓團頭,今天清除芙蓉街周圍的一切乞丐和流氓!讓他沿途布上暗哨和護衛。”
王天逸仰頭看了看遮住陽光的巨大的飛鷹樓二樓,他知道蘇曉正在等他呢,誰料想慕容成又要來?!
“秦盾,你馬上替我告訴蘇曉大哥一聲,我忙完再來。”灰頭土臉的王天逸馬上上馬,一路狂奔回到錦袍隊。
王天逸心急火燎的回到總部,卻發現慕容成根本沒來過錦袍隊,隻是找人通報一下而已,他這種地位不經過王天逸這種小人物也是情理之中,通報一聲已是完全符合江湖規矩,也給足了長樂幫麵子。
“這種屁事!淨給我添亂!”王天逸長歎一聲,大聲喝令給自己換馬,他要去追慕容成,他怎敢不陪同這種慕容世家大人物在長樂幫地盤上活動?
這就是錦袍隊擺在明麵上的第一職責。
但是他沒如願去成,又有了一件事把他從馬鞍上掀了下來。
聽了報告,王天逸臉色都變了,他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昆侖的那個小弟死了?!怎麼可能!上午還給我問好來著!”
昆侖委托王天逸養傷的小兄弟確實死了。
而且死了不是一小會。
錦袍隊到處是殺人的行家,自然到處是驗屍的行家,包括王天逸在內。
他翻了翻那具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就知道這是被人活活悶死的。
這是不折不扣的謀殺!
而且竟然是發生在錦袍隊總部內的謀殺!!
“誰接近過他?!”王天逸氣急敗壞的大吼著
“我們查了,除了唐博公子,沒人來過這房間。”管家汗流浹背的彙報著。
“你不是跟著他嗎?”王天逸問道。
“小人想過了,唐博公子一來看了看,就讓小人出去,說要試試他們獨門的治療秘技,小人在門外等了好久,唐公子才出來,說病人睡了,他自己帶上的門,我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哥好像睡著了一樣,我也沒…..沒多想,那可是唐門六公子啊!到吃完午飯,仆人給小哥喂飯,才發現小哥已經…..已經…….”管家腦袋都要點地了。
“不可能是唐博!他是誰?怎麼會做這種事情!”王天逸一聲怒吼。
“可是……..可是這裏戒備森嚴,除了他確實沒人和病人獨處過啊。”
“什麼?”王天逸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人不過是昆侖的低級弟子,幹的不過仆役之事,唐博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
接著冷臉吼道:“派人給我去查!”
旁邊的金猴子馬上躬身道:“趙爵易已經去找唐博的車夫了,他們在一起酒宴中認識,談的投機,自稱和他以好友相稱。”
誰知道什麼時候趙爵易才能回來,王天逸還要去找慕容成,他驚異不定的上馬,實在不了解為什麼貴為唐門公子的唐博要幹出這種事情來,著實匪夷所思。
但他剛到大門門檻,趙爵易就回來了,帶回了情報:唐博的車夫恰好在慕容世家的酒樓中等主子吃飯,他飛揚跋扈慣了,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趙爵易一問他就說了,說那天去昆侖給武神送解藥,一個小看門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唐博很生氣,車夫說完還說這個人該死,說完就是肆無忌憚的大笑。
聽完回報,陶大偉一愣說道:“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什麼毒蟲叮咬?那小哥中的毒不就是唐門在武林大會給我們推銷的腐骨消肌散嗎?說是不死不休的毒藥嗎,還開出天價!”
說到這裏,王天逸已經了解了事情大概,他的臉卻綠了:在我錦袍府殺人?你也不我放在眼裏了?!再說一個如此微不足道的人你就能追殺到我府裏?別說你是武林中的大人物,就算一個破落戶,誰聽說過去客人家裏追殺仇敵的?更別說你殺的這個人和你的地位天壤地別,你至於為了一點睚眥而趕盡殺絕嗎?打狗還得看主人!
但這人不是狗。
是連狗的地位都不夠,隻是昆侖這個小門派的最低級弟子,他的命是能擺在台麵上作為和唐門談的籌碼嗎?
根本不能!
這是笑話!
難道隻能忍了?
那昆侖那邊怎麼交代?
昆侖看門對唐門公子啊!
我操你唐博祖宗!王天逸牙齒神經質的咬著嘴唇。
此刻,王天逸突然想到唐博為什麼說“虧了”,敢情他認為那條人命的價錢還不如他那瓶傷藥啊!
雖然確實如此,但如何不能讓主人又驚又恨又怕又無可奈何!
隻要動手就要追殺對方到一死方休!
哪怕是隻是睚眥小事,哪怕是身份地位天壤之別的的卑賤之人,哪怕是在高手林立的別門府第裏,哪怕…….唐門之人這是何等的駭人、何等的喪心病狂!
連殺人無數、自認心狠手辣的王天逸的臉色都變綠了。
想到這裏,王天逸伸手入懷掏出那瓶唐門秘藥,但就像捏著一條駭人的毒蛇一般,他狠狠的把瓷瓶摔向門檻。
在瓷瓶碎片飛濺中,王天逸的大罵吼起:“這條瘋狗!”
大罵聲中,王天逸打馬出了府第,但跑出沒十丈,他又勒住馬頭折返了回來,用馬鞭指著管家和副手大吼道:“聽好了!以後再有唐門的人來,派一流高手全程跟住,一刻不能脫出眼外!”
王大立很高興,因為他在過節。
他是一個建康長樂幫不知多少團頭手下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乞丐。
因為他身體肢節柔軟,裝瘸裝的像,就免去了被團頭砸斷腿成真殘廢的噩運。
當然丐幫的有袋弟子是不用刻意被做成殘廢的,他們往往孔武有力,他們管著乞丐,上麵就是團頭,這點,王大立很妒忌他們,但也無可奈何,因為他身體瘦弱,連二袋弟子都打不過,隻能打過平常乞丐,所以雖然身體健全卻隻能靠演技當一袋弟子。
但乞丐也是人,乞丐也是有節日的。
不過每個乞丐的節日是不一樣的,因為乞丐過節是看運氣的。
現在王大立他們的節日就來了,所謂節日,就是乞丐地盤這條街上來了個樂善好施的豪客!
一個華服公子領著兩個跟班一個年紀大些的隨從,正邁步在芙蓉街上,他在找做魚餌有名的陳漁老,但是他也漫步街上那些賣低劣蘇繡的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