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短劍劃圈時的痕跡。
如同戲法一般,兩把森冷的短劍出鞘就開始旋轉,在光環消弭的瞬間,停在了了王天逸手裏,左手反握,右手正握。
近戰搏殺式!
跟在身後的趙爵易一眼就看出了王天逸的握劍說明的道理,他有些倉皇的手一抖,提在手裏的那把戟如同化出了一個額外的影子,頓時左手也多了一把戟,陰陽雙戟!
一步斜退,他閃在了王天逸右側身後,大吼一聲:“虎!”
左為龍,右為虎,他向前方自己的友軍通報了自己的方位。
“前上進下!”王天逸低低的吼了出來。
趙爵易一愣,眼睛立刻盯緊了後麵的兩個強盜:司禮的暗語很明確,他要突擊過後麵的敵人,直擊前麵三人,而對於自己就要幹掉後麵的敵人。
“明白!”聲音有些顫抖,第一次和司禮這樣的大人物配合進擊,趙爵易的激動過多緊張。
但這次難得的合擊沒有發動,因為堵住慕容成一眾人的兩個強盜第一次麵對這種對手:寒光四射的頂級兵刃、熟練到自然的攻擊前蓄勢、自信而冷酷的無敵氣勢。
王天逸兩個還沒動,兩個強盜就慘叫一聲,自顧自跑過慕容成,竟然躲到他們師兄後麵去了,五個搶匪擠在了一塊。
看到這裏,慕容成公子身邊的範金星發話了,他說道:“王天逸,你們建康地盤上好玩的事情真多。”
一句話。
王天逸腦門上汗珠子就密密麻麻的出來了。
他來之前已經讓手下通報“借給”自己的丐幫團頭清除流氓乞丐了,為的就是讓貴客留一個好印象,而他一路狂奔而來看到什麼?
到處是躬身工作的乞丐!
而尊貴的慕容世家大公子居然在自己地盤還受到強盜搶劫!
這要是慕容成一聲冷笑說給姓霍的聽,自己會怎麼樣?
王天逸不敢再想,他隻能強笑著賠罪:“最近武林大會,各路江湖人物混集建康,魚龍混雜,我們也是力有不逮,………..不對!是難免有疏漏!我馬上給公子和範先生一個交代!你們放心好了!”
“哼!我們趕時間!”範金星一甩袍袖。
王天逸立刻點頭不已,接著臉色一片殺氣密布,連身體都躬得如撲擊前的豺狼。
“誰也不許動!現在你們是四個打手,而我們是五個高手!我們隻要銀錢!不要自己找死啊!”白頭巾把刀尖偏向向新來的兩個錦袍家夥,就算是瞎子也得感覺到這兩個人和其他人不同,殺氣凶的讓人不安。
“你們誰也不能插手,我自己解決。”慕容成毫不在意的轉過身,用脊背對著那五把鋼刀,他在對自己手下還有王天逸他們下達命令。
“什麼?”大家都是一呆:你要自己動手?
“公子,您…..”範金星上來就要擋住慕容成。
“都不許動!”慕容成一聲吼,壓住了一片人,他揮手把銀袋扔回了目瞪口呆的保鏢,身體一弓彈了出去。
“公子!”驚叫聲中。
強盜們的驚訝一點不比慕容成侍從少,但他們比這些高手還多了一種反應,這就是驚慌。
就算是年齡最大武功最高的白頭巾也一樣,他更驚慌:這是生平第一次,有個人赤手空拳對著手持鋼刀的他衝了過來。
我們不是強盜!
我們也不是搶劫!
一炷香以前我們還安安穩穩吃我們的午飯,但為什麼突然間就要殺人了呢?
白頭巾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但裏麵沒有一絲的堅定,全是混亂和驚惶。
看著那急速而來的奢華衣料縫製的前襟,白頭巾一擺手裏的鋼刀,低頭咬牙對著那裏用力戳了過去。
但這一刀猛然停頓在半空,一分一毫也不再移動。
白頭巾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來,眼光溜過自己沾滿泥的手、髒兮兮的刀把,然後是汙穢的刀身,再也動不了了,一隻潔白的手握住了刀背。
那手,白的像玉一樣,五指修長如同白蔥嫩白,皮膚光潔的好像會發光,此刻卻握在粗糙汙穢發黑的刀身上,更顯得白嫩得紮眼。
但就是這一隻白嫩的手,有力的卻如鐵鑄的一般,任憑白頭巾雙手握住把柄死命強捅,那刀如生了根,分毫不動。
白頭巾隻強捅一次,就再無機會,他立刻騰雲駕霧的朝後飛了出去。
慕容成的左手握住刀背,接著就是一個通臂直打,白玉球一般的右拳電閃而來,“嗵”!迅疾無倫的砸在了師兄腦袋上,白頭巾人還未落地就早已昏眩過去。
“殺啊!”沒時間管後飛出去的白頭巾大哥,其他的盤刀門弟子全朝慕容成殺了過來。
看著咬牙切齒的圍上來強盜,慕容成冷笑著左手五指一鬆,白頭巾的刀就朝地上落去,扭身一衝,閃進左邊敵人懷裏,一個弓步勾欄椎,力道之強著點之準,直接把那個敵人打得頭朝下一個跟頭摔在地上,
後麵的敵人已經揮刀衝上來了,慕容成弓步前腿一彈,整個身體立刻朝後彈去,右腿彈出,正中此人麵部,卻毫不停留,一直伸直。
“咚!”一聲響,那是腦袋撞破土磚的悶響。
慕容成兩腿劈得成了一條直線,左腿足尖點地,伸得筆直的右腿卻生生把敵人的頭踩進巷道牆裏。
接著他朝後轉身,踩人入牆的那條腿又靈活的如鞭子一般揮起,絲毫不在乎空中那把刀的威脅,霸道而囂張的砍在第四個敵人脖子上,中腿者當即翻了白眼,歪著脖子噗通倒地。
然後慕容成唰的回過身來,和最後一個敵人麵麵相對。
那人已經在抖了,紮得極其不專業的麵罩早丟了,露出了一張稚嫩而恐懼的麵容,但他的刀還高高的舉著,腳下還在衝。
“殺….啊!”一聲帶著哭腔的喊殺聲中,慕容成一揮左臂,一拳打掉了那刀。
最後一把刀落地,觀戰的所有高手都擦了一把冷汗,吐出一口緊氣,並肩站立的錦袍司禮和江左第一刀手同時站直了腰,不再擺出衝擊姿勢,而唐門高手搖著頭,放鬆了手臂,開始悠然把玩剛才一直緊扣在手的透骨釘,而範金星不是戰鬥高手,他鬆口氣後,就抱臂看著慕容成搖頭不止,又疼又氣又不解。
但一夥隨從還沒吐完那口氣,對戰的局勢又是一變,所有人都開始又倒著抽回那口涼氣。
原來慕容成一拳砸掉對方的刀,並不停留,左拳從下往上一擺,右拳卻從上往下蓄勢待發,這是一招打得漂亮異常的雙龍搶珠,可以從任何一個方向發動攻擊或者防禦,是攻守兼備的漂亮招式,但這招卻沒能發出。
江湖上任何用兵刃的人,隻要他受過稍好的訓練,都勢必有應付兵刃一旦脫手後如何短暫防禦的方法。
慕容成的這“雙龍搶珠”就是做好套等著刀手被打落刀後揮拳或者踢腿反擊的。
但這小強盜根本沒任何反應,刀猛然脫手,他竟然呆呆站著不動,隻是抬起臉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錦衣華服的漂亮公子。
自己做好反擊“反擊”的準備了,但對方一動不動。
慕容成不由一愣。
要知道慕容成貴為七雄之一慕容世家的大公子,從小他就閱讀最好的秘笈,由江湖上最好的老師圍著教授,他武藝上的修為也絕對是一流高手,所以他才一個人能赤手空拳的輕鬆的打得幾個小門派強盜屁滾尿流。
但他武藝練的再好,他也極其欠缺殺場真正臨敵的經驗。
沒有會把昂貴的珍珠去當暗器打敵人,慕容成這等身份如何可以冒著刀鋒箭雨去衝鋒陷陣?
他沒多少經驗。
麵對出乎意料的情況,他不由的一愣。
而殺場上一愣就是要丟腦袋的。
當然這裏不會,對麵那個嘴上還沒長毛的小子不是身經百戰的暗夜殺手,他看著上下兩個拳頭,唯一的感覺就是想哭,別說打人了,他站的比立正還筆直。
他抬起頭看著高他一頭的慕容成,用驚惶受驚恐懼到極點的淚眼,但回應他的卻是一雙在瘋狂燃燒的眸子。
然後慕容成動了,讓外麵那些高手冷氣倒抽。
慕容成沒有用左拳掏擊敵人右肋,也沒有用右拳勾欄斜砸對方脖子,他用的是自己腦袋。
這個公子稍稍往後一仰身子,又猛然俯了過來,用自己的腦袋狠狠砸中了對方的腦門!
這不是頭錘。
頭錘攻擊在任何一本武林秘笈裏都沒有,因為你要發動這個攻擊,必然是和敵人手腳絞纏在一起施展不開的時候,什麼招式是要你和敵人絞纏在一起動彈不了的?這不比賣藝練的鐵頭功更可笑嗎?
但幾乎所有經過江湖風雨磨礪的高手都在實戰中學過這招。書裏沒有,但殺場上什麼都有!
像王天逸這種高手自然知道頭錘如何使用,頭錘是用堅硬的頭骨去攻擊敵人眼睛以下的柔軟部位,這是以硬摧弱,一下得手往往就能擺脫開對方纏抱。
不過絕對不是硬碰硬,拿頭撞對方頭,難道比誰腦袋硬嗎?
這可是街頭流氓不專業的做法。
可是現在慕容使用的就是街頭流氓的鬥毆手法。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在穩操勝券的情形下使用這種“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打法,所有人下巴都攤到胸口了。
“咚”好像兩個西瓜撞在一起,兩人都是眼前一黑,慕容成借著腦袋被彈出,仰天深吸一口氣才抹開了那黑暗。
但小強盜卻比慕容成更慘,他沒防備啊,被撞的更暈。
搖搖擺擺的他後退一步,閉著眼身體往後仰,但人體的站立本能又把他拉了回來,他腳下猛地一步衝前,俯身低頭,弓腰立在了慕容成身前,兩人幾乎要抱在一起。
慕容成低下頭,看到黑乎乎的後腦勺,他再次猛地俯身低頭,用腦袋再次狠狠的撞上了對方頭顱。
“咚”又一聲。
這次小強盜連呻吟也沒有,“哐當”一聲直接被砸趴在了地上,動也不動,他暈過去了。
看著慕容成仰著臉,閉著眼睛,踉踉蹌蹌的轉身走了回來。
“公子啊!”一群人才如夢初醒般在哭爹喊娘似的叫喊中圍攏了過去。
大家都被驚呆了,連問什麼都不知道了,隻有範金星拉開慕容成捂著腦門的手,看著那塊額頭正中淤青焦急得跳腳:“公子,您怎麼了?您中邪了嗎?”
王天逸良久合攏了下巴,但合不上瞪得溜圓的眼睛,他看著慕容成像看著一個奇怪的物件,嘴裏說道:“公子,您何必如此啊,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範金星大怒,指著王天逸鼻子就罵:“長樂幫地盤上都有什麼啊?”
慕容成扭回頭,看著王天逸一會,突然笑道:“你這麼吃驚幹什麼?幾個小毛賊而已。”
王天逸倒是如中邪般眼睛離不開慕容成分毫,心中卻想:“他真中邪了?!”
“你是誰?同黨?”王天逸轉頭看見貼著牆小心站起的乞丐王大立。
“向導。”慕容成倒是替他說了。
“屬下建康商會丐幫周團頭手下芙蓉街一袋弟子王大立,參見錦袍隊的大爺……”王大立汗流滿麵的叫道。
“你還屬下呢?”王天逸鼻子都要氣歪了:“去!叫你們團頭和地盤上管事的過來見我!”
送慕容成一行到了陳漁老的家裏,王天逸轉出院門,果然看著巷子裏風風火火跑進一群凶神惡煞般的大漢,他們驚異的看著滿地的倒地不起的搶匪,匆匆跑了過來。
“你就是九紋龍?”王天逸對領頭的問道。
“是是是,錦袍隊大爺好眼力,不知怎麼稱呼?”領頭的趕緊弓腰鞠躬。
什麼好眼力,不知道他是九紋龍的是瞎子。這個人是這片地盤上流氓地痞的頭子,武藝如何不知道,隻知道此人麵白唇紅身體魁梧,一眼看去一表人才,不過這不是最顯眼的,最顯眼的是他身體上紋了九條龍圍繞,花團錦簇一般,雖然好看,但也能嚇死人,誰如果是個小心謹慎的良民,會把自己皮膚紋的像花園一般?
不僅普通人一眼看去就怕了,連其他地痞一見也軟了,看著嚇人啊。
所以這個九紋龍也沒怎麼用打人,隻要瞪瞪眼發發狠話,就把事情辦了,混上了龍頭老大的地位,輔佐丐幫團頭。
但這紋身也有一樁不好的地方,就是為了保持威懾,必須時刻露著。可憐現在天氣漸涼,九紋龍還不得不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無袖搭衫,還敞開懷,露出胸口龍頭,此刻躬身行禮,冷風一吹,登時遍體雞皮疙瘩。
沒管對方問話,“這裏有人打劫,這麼大的事情,你們聾了還是瞎了?”王天逸喝道。
九紋龍渾身一抖,趕緊說道:“今天中午聽見有個錦袍隊大爺說讓我們都收了生意,小的我就收攬手下安心在家打牌,這事也有乞丐告訴於我,我已經領著人出來了往這裏趕了。那被搶的客人沒事吧?我們可以賠。”
“你拿什麼賠?!”王天逸憤怒的瞪著他:“我要你們布眼線和暗哨護衛呢?”
九紋龍一攤手:“這位大爺有所不知,這種事情須要周團頭牽頭,不然就算我布置了,我也不知道要跟蹤誰保護誰,況且有變故我也不知道和誰彙報啊?”
“周團頭呢?他沒和你說?”王天逸眼睛一瞪。
“不知道,沒收到他命令。”九紋龍答道。
王天逸狠狠的吐出一口長氣,然後他指著那幾個搶匪低聲說道:“都給我料理了。”
“啥?”九紋龍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