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捆這個長樂的俘虜。
“今天本來是你大喜的日子,”章高蟬看著棧橋上軟成一攤的這個姑爺,一句話說了很久,最後居然哽咽了,這句話就是:“快隨我回去吧,碧環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就這句話,死人般發青的王天逸臉色陡然變成煞白,他默不作聲的翻身而起,直撲離他最近的馬匹,一躍而上,使勁的抖著馬繩,很多昆侖的人騎馬跟了上來,章高蟬就控馬追在他的身邊,他一直在使勁朝王天逸說著什麼。
但王天逸什麼也聽不見,耳邊全是呼嘯的風,強勁到淚水流出瞬間就飛散在了身後的黑夜之中,他隻是狂奔狂奔再狂奔。
狂奔,在這條好像永遠也到不了頭的該死的路上。
碧環中的毒很厲害,武神武功蓋世,但隻能利用內力逼出血中的毒,而碧環的毒是喝下去的,那麼多在體內,武神縱使神功通天也救不了她,隻能輸入他的九明神功勉強讓她多活一會。
衝進家裏,刀刃的寒光,昆侖勝利者看著他的奇怪眼神,還有麵前哭成淚人的章夫人,王天逸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了,他衝進內堂,跪在了奄奄一息的碧環床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這一跪本來是要叩謝天地的,但這裏卻成了天地之隔,無法挽留的絕望之隔。
看著穿著嫁衣的這對新人一跪一躺,其他人靜靜的退出了房間。
因為中毒而臉色發青的碧環,看到夫君的到來,眼睛一亮,麵上青色緩緩消褪,回複了尋常鮮紅顏色,竟還有了一絲榮光般,她努力握了一握王天逸堅硬而冰冷的手掌,笑了一下。
看著夫人臉色紅潤,那手無力卻溫暖,而王天逸卻魂飛魄散,淚水都是飛濺開來的,見過無數次人從活到死的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讓將死的夫人容光煥發。
回光返照。
“你不能死!”王天逸哽咽著,一邊用另外一隻手也握住了碧環的手,眼淚的碎片撲撲的落在自己手背上:“誰給你下的毒?”
“這不重要。”碧環笑了笑,“我還是沒能為你而活為你而死…….”
王天逸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甚至不能再看對方的臉,他跪在那裏,盡力的低著頭,用額頭猛力的蹭著那隻嬌小的手。
碧環努力的微微側了平躺的身體,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摸著對方因為抽泣而劇烈顫抖的頭顱。
她也問了一個問題,有些許猶豫:“你不要騙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要….背叛….我們?”
王天逸身體顫抖了一下,靜了片刻,他慢慢抬直身體,把淚痕交錯的臉艱難的晾在了碧環麵前,他看著她,咬了咬牙,狠狠的低下了頭,又無力而軟弱的抬起了頭,接著又重重的低了下去。
他不想讓自己的臉被她看見。
因為這是他的點頭。
碧環讀懂了。
“你這個壞蛋!”就算毒發已深,這個時候的碧環也好似忘了自己的夫人身份,她現在還是她當了一輩子的她——武當的忠臣,所以她憤怒了。
盡管這聲怒罵虛弱無力,但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原諒我……”王天逸跪在那裏低著頭,渾身也在顫抖,一種絕望,因為他知道,這種他不想做的事情,他會毫不猶豫的做一千次一萬次。
他也是個忠臣。
碧環看著在自己麵前晃動的王天逸發髻簪子,猛地一把抓了下來,好像要刺向王天逸的臉,但無力的手順著這股自己的重量滑落在了王天逸臉上,尖銳的簪尖刺破了王天逸的臉,一滴鮮血流了出來。
隻有一滴。
碧環沒有再用任何力量,她的手停在了王天逸的臉邊,盡管滿眼都是受騙後的絕望和失望。
疼痛讓王天逸的淚水不再繼續模糊他的眼睛。
他看著她的眼睛。
然後他溫柔的握住了臉邊的那隻手。
不理那手微微的掙紮,王天逸握著那手繼續劃了下來。
冰冷的手不僅堅硬,還帶著一股絕望和痛苦,鮮血頓時在他臉上迸發開來,碾過曾經的一切舊疤。皮膚好像他的心一樣被犁出巨大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