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烈火大江 第十五節 烈火大江(完)(3 / 3)

那速度好快,快到宛如鬼魅一般,以致於刺客開始衝擊後,他落地抖落的塵土都來不及消散,還在那裏用飛土組成了一個飄在空中的半跪人形,就連慕容龍淵從聽到頭頂異響再到捏著燃香愕然轉身,就這麼眨眼的功夫,那帶著腥風的長劍已經遞到眼前。

隨行的侍從更是連呼喝報警都來不及,更別說拔出兵刃了。

無聲的。

慕容龍淵左右的兩個保鏢放開握劍的手,齊舉雙手朝前躍了出來,兩人來不及拔劍隻能用身體在慕容龍淵麵前組成一麵不折不扣的人盾,用胸膛去擋刺客寒冷堅硬的長劍。

絲毫不停,那是刺客好像蜻蜓點水般前衝的腳步。

絲毫不變,那是刺客手裏直指慕容龍淵胸膛的劍尖方向。

猛然停滯,那是慕容龍淵的貼身保鏢迅速躍起的身體。

鋒利的長劍在這個鬼魅般的高手手裏,刺透一個壯碩的武林高手身體就如同穿過豆腐一般輕鬆。

劍仍未停!

第二個保鏢的身體再次懸停在空中,他看著鋒利的劍尖好像毒蛇的信子一樣從同僚背後刺了出來,他義無反顧的用第二個胸膛去堵這條毒蛇。

馬上他就感覺到這條冰冷的蛇撞斷了自己的一條胸骨,裹著一股冰雪般的寒意,在體內一直朝前竄去,渾身的血好像沸騰了,又好像恐懼這條橫貫其中的毒蛇,全都驚慌失措的四散朝外湧動著,但他一口血還沒吐出來,長劍早已貫穿了他。

劍仍未停!

“老爺!”大夫人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但因為她是如此的焦急,以致於這本可以貫穿屋頂的女性尖叫,在她嘴裏發出的時候,卻如同情意綿綿的少女埋怨晚歸的丈夫一般低柔婉轉,她並不會武功,但情意會讓一個弱女子力敵千鈞,她能做的隻是奮力朝夫君這邊傾過身體,想擋住那股危險的死流,讓身後的人脫險,至於自己,現在是沒有時間考慮的。

長劍貫穿了兩個高手的身體,但毒蛇信子一般的劍尖仍然一往無前的往前衝,擊穿任何敢擋其路的東西,一個貴婦的肩窩也一樣。

它公平的簡直就像死亡一樣,在死亡麵前,不分高低貴賤。

長劍轉瞬間叮進了大夫人的肩窩,立刻刺碎了她的肩胛骨。

但劍仍未停!

慕容龍淵幾乎隻看到了幻影般的那刺客一眼,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他看見是手下的脊梁,接著是夫人的發簪,最後他看到了夫人肩窩上噴出來的血,這血好熱好堅硬,轉眼間就透進了他寬大的胸膛。

刺客一劍貫穿了四人。

“殺啊………………….”管家的尖叫終於發了出來,連屋瓦都在被這驚怒恐懼交加聲線掀得亂晃。

無數的高手衝殺了過來。

刺客連從四個人身體裏抽出劍來的時間都不會有。

他伸手,放開了劍柄。

躲開一刀,一拳打飛劍客,卻轉頭在尋找什麼。

這隻是瞬間,但瞬間對他就夠了,他好像有些失望的一低頭,猛地搶過一把長刀,朝外邊殺去。

慕容家廟十裏外的是一個小峽穀,鬱鬱蔥蔥的樹林填滿了它,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林間空地,幾匹馬正悠然的低頭飲水,旁邊兩個漢子正躺在草地上好像在悠閑的小憩。

“唰唰唰!”樹林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剛才的蒙麵刺客搖搖晃晃的走出了樹林,沿著小溪朝那些人和馬走了過來。

此刻他渾身血汙,衣服支離破碎,肩頭也被削去一塊大大的皮肉,盡管已經簡單的包紮,但血不停的從傷口湧了出來,染得整個前襟都濕透了,蒙麵巾還沒取下,但那絲巾不僅也濕乎乎的,尖角下麵還掛著一個搖搖晃晃的辦凝固血珠,能從慕容世家的保鏢堆裏殺出來,仍你是鬼神也要付出代價。

“喂,我來了,快走…..”蒙麵人一邊走,一邊招呼兩個人,看來這就是接應他逃走的手下。

說是遲那時快,兩邊的樹林猛地響起了一陣烈風般的聲響,受驚的鳥群嘩啦啦的好像白色的颶風一樣從這個峽穀了衝上了天。

不比這風聲慢分毫,頃刻間,六十隻神機弩射出的快箭衝出樹林間的風幕,幾乎如同兩堆黑色的蝗蟲嗡嗡叫著朝蒙麵人撲去。

蒙麵人連驚叫聲也來不及,整個身體猛然扭曲成詭異之極的姿勢,閃過了大部分弩箭,但任你武功通天也閃避不過二十架神機弩的齊射,頓時蒙麵人肩頭大腿全部中箭,身上插著五支箭的他一個踉蹌,一下跪在了地上。

“殺!”對付蒙麵人這種武功,沒人會蠢到上第二次弩箭,在這個密林裏整整趴了三個時辰的高手們扔掉神機弩,抽出兵刃,衝出樹林,狂吼著朝蒙麵人殺去。

一個時辰後,在樹林裏扶著樹才能一瘸一拐走路的蒙麵人,看起來已經是遍體鱗傷,他扯下蒙麵巾,做了一個很有教養的人才會想到的動作,用它當手帕輕輕擦不停湧出嘴角的血跡。

一陣一陣的暈眩衝上他的頭頂,他低低的罵道:“箭上塗毒,這幫敗類…..”

在一條小河裏他洗了洗臉和傷口,看著水裏的倒影,他喃喃的朝那倒影問道:“章高蟬,你剛才差點死了,你後悔嗎?”

話音未落,一口內傷後淤積的血不由自主的吐了出來,正打在自己的臉上,臉頓時破碎了,章高蟬愣了一會,突然大笑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為自己和家人而戰,不後悔!”

行刺慕容世家當然不是章高蟬的計劃,但他是為了千裏鴻而執行,這自然是為了他和他心愛的人所做的事情,以前他為了逃避險境,而不惜背叛武當,而現在他為了自己,重新義無反顧的投身這危險到最極點的殺場之中。

千裏鴻從來沒打算過要對慕容世家雙線開戰,他要三線開戰!

慕容成拋出刺殺弟弟的計劃是為了引千裏鴻上鉤,讓他放鬆警惕,便於鐵三角計劃執行,但千裏鴻也不是能隨便欺騙的人。

因此除了執行它的決心,計劃上的任何環節都是最真實的,這也是讓千裏鴻深信不疑的原因。

但包括計劃的製定者慕容成在內,誰也想不到的是,在拿回昆侖後,千裏鴻仍鐵了心的要執行這個計劃。

這是個好計劃,而且對於武神那種武藝來說,你要他去和一群人在街頭混混一般廝殺,能對得起武神二字的價值嗎?

這種價值,隻配作奇兵作勝負手,才對得起他。

這騙人的計劃,搖身一變,變成了真正的致命一擊。

千裏鴻表麵在建康無所事事,實際上卻拖住慕容成,也拖住慕容世家的視線和注意力,然後派武神一擊拿下慕容龍淵和慕容秋水,再用實力碾碎奄奄一息的慕容成。

一夜之間,慕容世家這個詞就差點成為江湖的曆史。

千裏鴻他幾乎差點做到。

但他沒有做到,因為慕容秋水“鬼使神差”的沒露麵。

慕容家主遇刺,劍上塗有劇毒。

唐門最好的毒藥,見血封喉。

所以慕容龍淵很走運。

越好的毒藥,越怕血,隻要血汙過一次,藥力就大減。

而刺進慕容龍淵的劍身在刺進他身體之前,已經貫穿了三具血肉之軀,沒有毒性,隻有傷害,不僅是他,大夫人都還活著。

隻是受此重傷也讓慕容龍淵昏迷不醒了。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在家族長老和重臣雲集的會議上,坐著藤椅被抬進最高座的慕容秋水傷悲的無法說話,隻是把厚厚一疊文書扔到了地上。

有人撿起來一看就驚呆了,這竟然是行刺慕容龍淵和慕容秋水的完整計劃。

“我不想再說什麼。”慕容秋水罕有的哽咽。

站在他背後的於叔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也許是大公子誘惑敵人的計謀,但把我們家族的秘密這樣說給敵人,未免太孟浪了,現在結果大家已經看到了,他的罪,二公子是不能說的,希望各位老成持重以家族為重,來看看如何處置大公子。另外群龍無首不行,我們將馬上發動對武當的全麵戰爭,來為家主複仇!我希望二公子在家主傷好之前,暫時接管家族。”

慕容秋水作為坐鎮蘇州大本營的最高統帥,在此武當做出如此無恥卑鄙的勾當之時,在慕容世家生死存亡之際,他順理成章的暫時接管了家族。

第二天,文從雲就去找於叔,不過他撲了個空,李管家說他老爺去二公子那裏了。

在慕容秋水的書房,文從雲看到了於叔,也看到了他的兒子,這少年已經從商會的一個掌櫃被提拔到慕容秋水的新貼身長隨了。

於叔正在怒斥他兒子:“笨蛋,連個通告文書也寫不好!淨給我丟臉。馬上重新寫!”

慕容秋水擺了擺手,滿是淒容的臉上笑了笑,說道:“寫的挺好,隻是用詞文雅了點,多曆練幾日就很好了。我看這通告不必改了,就在章高蟬後麵加三個字即可:‘之首級’。”

“小兔崽子啊,”於叔眼裏帶著笑,嘴上卻很硬:“你笨蛋嗎?你說我們要武當交出章高蟬,他交給個活人給我們?你去殺他嗎?看看公子說的一針見血,讓他們替我們幹,還落個卸磨殺驢的壞名聲,這才是見識!”

“武當替我們殺?”文從雲這時候笑著插話了。

“從雲來了啊,哈哈,”於叔笑得開心極了:“沒錯,就是他們!你想想,武神這個家夥連我們防衛森嚴的家主都能刺殺,以後七雄首腦誰能睡得著覺?就好比我們空手,就你手裏有把刀子,我們咋辦?隻能聯合起來先幹掉你啊。現在我們準備向各個掌門發出通告,武當如果不殺章高蟬就是全武林的公敵!和我們鬥?怕是要和整個江湖鬥吧!早上少林已經來函了,也說這個意思。千裏鴻是夠心狠手辣的,可是這家夥擦屁股的本事還不到家啊,隻想前攻不考慮善後會如何。”

文從雲大笑起來,二公子成了代理家主,他也水漲船高,能不高興嗎?

找了個因頭,他把於叔扯到外邊,說:“於叔,先前是我太累失心瘋多疑了,那廚子不小心在地牢裏自殺了,他畢竟是二夫人的人,要不要給你看看處置一下,替他發喪?”

於叔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文從雲的肩膀,臉色卻慢慢的陰鬱起來:“其實,你不要和二公子說這事,我收到了建康的情報,但是……我沒給他看…….”

“什麼?”文從雲瞠目結舌。

到了晚上,他還一直在琢磨慕容秋水究竟知道不知道要刺殺這件事。

“老爺,二公子成了家主,您還不高興啊,天天愁眉苦臉的想什麼啊?”他最寵愛的小妾跑過來撒嬌。

“是啊!老子真失心瘋了!我管他家事幹什麼!我高升了啊!”文從雲一拍腦袋,這一夜他睡的無比香甜。

“大公子已經關起來了。”齊元豪看著於叔興奮的搓手:“哈,早盼著你來,新家主萬歲!新建康總管萬歲!哈哈!”

“幹好這一仗再說。”新任建康總管於叔仍舊是特有的老成,不過也掩蓋不住麵上的喜色。

“現在是不是開始追擊千裏鴻,大公子打跑了他,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們這是吃個大仙桃啊。”齊元豪笑著問。

“這是肯定的,不過當前最重要的不是對付武當。”於叔說道。

“那是什麼?”齊元豪愣了。

“不惜一切代價,琪安!”於叔狠狠的做了個斬首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