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你這麼忠心的下屬下手還這麼重啊?”一個蒙麵人拉下了麵罩,露出不滿的臉。
不是丁玉展是誰?
“出去再說。”王天逸嘴角掛著笑,拿著刀閃了出去。
在出城的馬車上,王天逸搖頭歎息道:“大恩不言謝。沒想到竟然麻煩你來救我。”
“恩什麼?謝什麼?我們是兄弟。”丁玉展哼了一聲,“你派那手下來找我,說什麼很掛念我希望有機會再見的扯淡屁話,我就知道你想我幫你出來。正好,我已經在建康轉了一圈了,又沒有什麼可心的好事,家裏讓我去壽州,我順路帶你走不也方便嗎?”
王天逸沉默了很久,他歎了一口長長的氣,說道:“這次你是救了我的命,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就什麼也不要說。”丁玉展突然笑了,一拳打在王天逸肩頭:“沒想到你這忠犬一般的家夥也會叛幫越獄。以後怎麼個打算?”
王天逸咬了咬牙,帶動了臉上的肌肉,十字疤好像在發光一般,他說道:“我也不是想叛幫,我還要回幫裏討個清白。”
聽到這番話,丁玉展如同看著一頭三條腿的牛一般,滿臉的驚異,隨後他哈了一聲,笑道:“哈哈,你原來還是這麼的強啊,就像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一樣啊。要是我們家,你這樣的必然被抓回去活埋。想明白了!如果不想回長樂幫,就去我們丁家吧,嗬嗬,別誤會,我不是讓你跟我行俠仗義,你混江湖這麼久了,江湖得不能再江湖了,我老爹他們就喜歡你這樣的家夥,去我們家一樣的幹。如果你不想替他幹活,或者他不信任你,哦,不,應該說他不信任我的眼光,你就在我們家當客人住著吧,願意呆多久就呆多久,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情。”
“給你添了太多麻煩了,我可是殺了章高蟬全家和慕容成的……..去你家會給丁開山家主帶來很大麻煩的。除了長樂幫,能去哪裏呢?”王天逸再次歎氣:“我已經給你添了大麻煩了,你救了我,同時得罪了武當、慕容和我們長樂幫,真是……真是太抱歉了…..”
“又來了,又來了!你這人有時真沒意思。就像你們說的,我背後是咱老爹,江湖大名鼎鼎的丁開山!你怎麼了?罩不住嗎?”丁三講道:“昆侖被你小子和慕容成滅了,章高蟬全家被你殺了,華山等門派被你逼得徹底反了,武當勢力大弱,武當的使者應該開始蹲在我家門口守夜了,他們現在得看著我老爹臉色說話!慕容老二嘛,那個人,媽的,越來越像我老爹,玩的都是虛而吧唧的,就他那樣一下開十萬兩要你人頭?鬼扯啊!我說要是真想要你的頭,就別開虛高,開個五千兩或者一萬兩,總有走投無路的江湖混蛋鋌而走險去搶你腦袋換錢。至於十萬兩,我問你,如果有個人腦袋值十萬兩,你敢去拿嗎?你有這個膽子動這麼值錢的人嗎?長樂幫會讓隨便動嗎?動了的話臉往哪裏擱?這等於直接搶劫長樂幫十萬兩銀子的財寶啊,慕容世家白天給他賞金,晚上長樂幫就抄了他滿門!慕容老二不過是做做樣子,顯示一下他對他哥哥的感情值十萬兩而已,切。至於你家長樂幫,現在內鬥的這麼狠,哪有餘力管你這種事情啊?建康丟了,也沒見老霍發一兵一卒去強搶回來啊?不是以前號稱江湖裏最好勇鬥狠的門派嗎?沒實力了也要軟了。”
說到這裏,丁玉展拍著王天逸的肩膀說道:“我救你,舉手之勞,沒什麼麻煩。你來我們家,也一點問題沒有。當然,你非得按你的原則去盡忠,也隨便你。”
王天逸抬起頭來,卻問道:“你對每一個你稱為朋友的人都像對我一樣嗎?”
丁玉展愣了一下,他猶豫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當然不可能了。很多朋友,哦,不,應該說絕大部分朋友,其實我根本不怎麼認識,隻是四海皆兄弟,所以就隨便稱兄弟咯。那麼,我怎麼可能都像對待你一樣呢?老實說,我們交情很深啊,是好朋友好兄弟。”
“為什麼?”王天逸想起了自己在婚禮陷阱時候騙他當人質的事情,歎了一口氣,問道:“為什麼?我不會是和你在一起最熟最長的朋友,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嗎?”
丁玉展看著王天逸,收了笑容,臉色有些落寞的他歎了一口氣,慢慢說道:“一來,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放心。你站在我背後,我就不會費心去聽背後的腳步;你坐在我旁邊,我就可以把兵器扔了安心喝酒賭錢;你和我一起見某些朋友,如果我問你,他怎麼樣,你就會說一些一般我不怎麼愛聽的評論,但是我會記住你的看法。一句話,你是一個我可以安心把自己背後托付的朋友。”
“你錯了,沒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王天逸慢慢的閉上眼睛,慢慢的搖頭:“任何人,嗯….我…..也有可能害死你的。”
“當然。”丁玉展答道:“一把好劍可以斬人不沾血,但這把劍如果對著我,斬的就是我。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來我們家,嗯,其實,”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總有一天,我背後會有暗箭對著,我希望可以有可以托付背後的人守衛。”
“一個優秀的部下?”王天逸笑了。
“他媽的!不!”丁玉展突然有些痛苦的一晃頭,他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正是我剛才歎氣的原因,在這個江湖裏,我也不自覺的越來越功利了。我告訴你,我把你當兄弟,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麼?”王天逸問道。
丁玉展鼻子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車廂裏滿是他這無奈的鼻息,在這霧般的輕微窒息氣息中,他說道:“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如果我們不是在這個江湖,而在一個追求榮譽和公平的地方,你和我都將會是不折不扣的俠客。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會堅守自己的原則,我們也不是生來就要吃肉喝血的狼與虎,我們是美麗的鹿矯健的馬,奔跑不是為了吞噬他物追求食欲,而隻是喜歡和天性。正因為此,你我才傾蓋如故,肝膽相照。”
王天逸沉默許久,才道:“現在,江湖需要我吃肉喝血,我奔跑就是為了撲倒弱小把它們撕成碎片吃掉。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丁玉展伸手一笑:“野馬需要馴服才能騎乘,世上有兩種好野馬,一種是生來就喜歡或者習慣被人騎,另一種就傳說中的難馴的千裏馬,極端難以馴服,不服從外力壓迫,但一旦馴服,它就可以日行千裏。貌似矛盾?嗬嗬,我看它是執著而有忠誠於信念的美德,信念改變,它的行為就改變。”
“假如有美德的人就叫好人,壞人比好人也許要有力,但有些時候,好人做起壞事來才最有力量。”王天逸笑道。
“誰說的?”丁玉展說道:“這必是講忠。”
本來是易月所說,但王天逸卻道:“沒錯。就是忠。這個美德也許是要用無數惡行和背叛才能澆灌出來。”
“沒有利益的地方是沒有忠的。”
“所以隻有好人才能完成純忠。”王天逸笑了:“這也是你讚許我之處。”
“啊哈,江湖真是個好馴馬師,好人卻要去積累惡行和背叛?”丁玉展也笑了:“他媽的,向你家霍長風祝賀。不過我隨時歡迎一位好人來我這裏。”
出了建康後不久,王天逸三人就和丁玉展告別了,丁玉展本來是要求去壽州同楊昆會和的,但他並不是個令行禁止的人,他沒有拿到章高蟬的首級,也不想苦等慕容秋水把首級給他,他要先去郡城起出章高蟬一家的棺木,再運往他們曾經的家——壽州下葬。
而王天逸卻決定去壽州。
這是碰碰運氣,他們的第一選擇始終是前往揚州尋找易老赴死,但王天逸極度懷疑淩寒鉤也是夜鶯,因為他實際上就是由淩寒鉤引薦給易老的,而淩寒鉤和段雙全在濟南一直合作的很好,這樣的話,說不定他能搞來幾十個高手隨著一同支援易老。
但王天逸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這位引薦的恩師和自己一樣忠於易老,以致於在這種大廈將傾之時還能鼎力支撐,所以他派金猴子走直線前往壽州,用夜鶯的聯絡方式投石問路,希望能得到淩寒鉤——這個目前所知勢力最大的同袍的支援。
“聽著,我和陶大偉前去金名鎮,它和建康壽州正好三角互立。那裏有個咱們的落腳點。”王天逸對金猴子命令道:“這個鎮不大,沒江湖勢力,我們應該安全,我們抵達之後,在那裏等你四天時間。如果淩寒鉤沒回應你,你立刻自己調頭返回揚州,不用回顧我們倆。相反,如果淩寒鉤確實是咱們夜鶯,四天時間足夠他聯係我們了。如果四天之後我們沒得到任何消息,我們也直接前往揚州!”
王天逸被囚禁的地牢守衛很鬆懈,地點也非常靠外,配備的守衛能力和數量也一般,因此有內應趙爵易的丁玉展劫走王天逸簡直簡單的如吃一碟小菜一般。
不過,王天逸剛被劫走,林謙就知道了。
他再次熬夜了,好像就巴巴的等著這個消息遞到他桌子上。
:“好啊,丁三丁大俠果然夠俠義,真的動手了,哈哈。”林謙毫不掩飾的大笑起來。
一直參與的席濟航和江寒自然含笑不語,而新來的一位林謙心腹卻因為剛從揚州收集情報回來並不知道建康發生了什麼,他有些疑惑的問道:“總管,何苦放那小子走?他這是越獄啊,直接就是叛逃,既然知道他要發動,應該布置人手一下了賬了他。”
“還不是你的功勞?”林謙笑道。
“我的功勞?”那手下愣了。
“我和他也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怨,搞他的尾巴隻是為了我在建康立住腳跟。現在幫裏內戰消耗巨大,就算霍長風勝了,也短時間沒什麼餘力擴充,他需要的是恢複。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占據這個建康很長時間。王天逸是霍係的人,也是在建康起來的,如果他在這裏,霍長風是有個立腳點可以做動作壓製我的。我搞走了他,就可以獨占建康擴張勢力。所以搞他隻是個手段,絕非目的。你不要搞混了兩者之間的分別,會要命的。
“現在看看霍長風對王天逸的態度,據你帶來的情報看,王天逸和慕容成合作大破武當昆侖後,霍長風是非常高興的,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麼,但他立刻讓小霍四處激射,說什麼外圍已定,當全力破除內賊;王天逸砍了章高蟬的消息傳到揚州後,你說霍長風當著眾人的麵,握拳冷笑‘犯我長樂一尺者,我要他吐出一丈來!’;並且你說他的近衛尹星翔下過一個命令,讓手下在襲破易月總部時候,注意搜尋王天逸父母;這一切說明他對王天逸的態度並非十分明朗,他說王天逸可能是易月的夜鶯收押,也許是為了安我的心,並且我打了不少王天逸的報告,但霍長風還要仗著我的人拱衛建康,也許隻是安我的心,並帶走王天逸保護而已。
“再說,我們手裏沒有關於錦袍隊有夜鶯的鐵證,王天逸又馬不停蹄的立了這麼多大功,在幫裏風頭太勁,威望太好,我如果下手太硬太狠,名聲會極其不好,不僅搞不掉王天逸,弄不好我自己也會被霍長風盯上。
“現在好了,他自己跑了!他自己坐實了自己的罪名!”林謙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徹底拔掉錦袍隊了,建康隻有我們一家勢力了。”
手下想了一下問道:“我聽江寒說,王天逸也曾經朝霍長風告了不少您的壞話,他不會自己跑到揚州告狀去了吧?”
“要是跑揚州告狀,何必越獄?等著特使來接他不就得了。他必然不是逃亡霍長風那裏,這點絕對可知。”江寒替林謙答了。
“明天把這份王天逸叛逃的報告送往建康。”林謙把一份早就寫好的信箋扔到桌子上,但馬上他又拿了回來,笑道:“要搞清真相還要調查不是?三天後再送吧。讓王天逸多跑幾天,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