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去善後了。”席濟航站起來躬身說道。
“來,爵易,再來一杯。”席間,席濟航頻頻勸酒。
“哎哎,席掌櫃您坐下您坐下,您站著小的如何敢當?”笑逐顏開趙爵易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睛水汪汪的,說話都有點舌頭大了。
看他喝得夠高了,席濟航嘿嘿笑著把酒席拉入了真心話時間。
“我說爵易啊,這次能發現王天逸這個逆賊,你可是立了大功的。我已經跟總管說了,兩個職位你隨便挑,一個是當我的副手,建康飛鷹鏢局副掌櫃,一個不是老盛那雜毛不在了嗎?我們新組建長樂水運社,你去做副掌櫃。怎麼樣?”席濟航拍著趙爵易肩膀笑道:“我在你這個年紀不過是個小鏢師,收入也不過你在錦袍隊時候的四分之一,可看看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這才入了長樂幫幾年,就坐上了掌櫃的寶座?這種位置沒個十年八年是熬不上來的。再幹三杯,慶祝你高升!”
“多謝席掌櫃林總管提拔!”趙爵易哈哈大笑著連幹三杯。
看著對方搖晃的腦袋,席濟航又問道:“我說爵易啊,你這麼有才華的一個人,聽說王天逸也挺看重你的,錦袍隊又立了那麼多功勞,名頭那麼響,你怎麼就想著要來咱們這邊幹呢?不過也多虧了你,不是你給我們情報,我們還真對王天逸那群人兩眼一抹黑,畢竟他都是找你們這樣沒根底的新人幹活,咱們沒法下手啊。”
“別提了!說到這裏我就傷心!”趙爵易擺著手叫道,在滿肚子烈酒的刺激下,他神情非常激動:“你說說我武功好不好?”
“好!”
“你說說我是不是一流高手?”
“是!”
“你說說錦袍隊那些新人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嗎?”
“沒有!”
趙爵易搖頭歎息著,居然兩行熱淚流了下來:“那我憑什麼被秦盾那人壓著?他沒武功沒膽量沒謀略,但就是名字好!”
“啊?你被小秦壓著啊。小秦比你差遠了,但看著也是挺老實的人啊,怎麼能壓你啊?怎麼回事?和他名字有關?”看著對方喝多了淚汪汪的,席濟航忍著笑,跟著唏噓不已。
“他不過是司禮隨手指派的隊長,卻一直當到現在,如果司禮在一天,他還會當下去,隻要他不犯大錯,就算他是個庸才,就算我比他能幹百倍,我還能當個副的…….所以我不想呆錦袍隊了!”趙爵易先抽泣著說,到後來猛地一聲大吼。
“怎麼回事?”
“我知道自己是錦袍隊最強的,我想當統領當指揮官,我就去和陶大偉講,我比秦盾強,但他說,別想了,除非有機會,不然秦盾的地位堅如磐石。那次啊……那次啊……那次行刺武神……..司禮被伏擊,叫人打倒在了地上,他秦盾不過是衝進院子裏背了司禮出來…….這種事誰不會啊?我要是在場……我背人比他快……我背人跑的也比他秦盾快…….”
“哦,他救過上司一次啊。”席濟航恍然大悟。
“哪裏是救!王天逸用得著他救啊!”趙爵易滿臉憤懣的說道:“在巷子裏,司禮還一腳把他踹了,還罵了他,然後自己又提著劍衝回那院子去………但他被司禮記住了,又是什麼盾……唉……王天逸使雙劍,武藝走極強攻流,打起來就永遠在攻擊,他不就缺個盾嗎?媽的!害老子居然屈居在一個破盾之下…….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那你出人頭地後要什麼啊?”
“當然是榮華富貴啊,還有指揮人的權力啊…..”趙爵易自己又幹了一杯,叫道:“什麼寧為雞頭,不做牛尾,老子我是隻做牛頭,永遠隻要做牛頭…….”
“哈哈。”席濟航鼓掌大笑起來:“好個牛頭啊。”
“來,我敬…..我敬您一杯…….”趙爵易站起來身子晃著,酒水灑了滿身,朝席濟航伸出酒杯來。
但這次席濟航沒有舉杯相碰,他捏著酒杯,冷冷的看著這個喝得醉醺醺的小夥子,手一推,趙爵易一個踉蹌摔回了自己的座位,嘴裏含糊不清的發著表示奇怪的“哎”。
席濟航厭惡的抽出手絹擦著嘴,手一揮,低聲命令道:“動手。”
立刻,一直背後侍立的仆役撲了過來,一個蹲在地上把趙爵易的雙手擰到椅子後麵,一個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嘴,而第三個從袖子裏抽出一把錚亮的匕首,慢慢的走到趙爵易身前,猛的一刀捅進了他的胸膛。
一刀、兩刀、三刀………
趙爵易掙紮著,但有何用,他的胸膛就像碎裂的冰湖,血水咕嚕嚕的冒著泡往外湧,而捂住嘴的毛巾眨眼間就被口裏衝出來的血浸透。
當三個人放開他的時候,他已經是條巨大的死魚了,一動不動的靠在椅背上用泛白的眼珠死死的瞪著旁邊的席濟航。
席濟航站起來,冷哼著手一揮,把手裏的酒全潑在這張臉上,酒衝刷著臉上的血往下滴,好像給趙爵易帶上了一張紅色的麵罩,席濟航指著這張臉,怒視著那破碎的瞳孔,吼道:“牛頭?還你他媽的牛頭?知道江湖最恨什麼人?就是你這種不忠的雜種!”
然後,他把空杯子也狠狠砸在了這僵硬的臉上。
卻說丁玉展送走王天逸,帶著一幫子朋友,到了郡城起出章高蟬棺木,就轉向壽州而來,這天到了個大鎮,天色雖然還不晚,但丁玉展大手一揮:“趕了幾天路了,今天早休息,就這這裏歇一天。”
聞聽這話一行人都是歡欣雀躍,可算能吃好住好了,因為跟著大俠行路卻不輕鬆,丁玉展行路可不比門派出差,都是率性而為,銀錢食物的準備是從不考慮的,露宿乞食是常事,往往是銀子多的時候朋友跟著的多,但他的隊伍總是不停有人走有人進,等走到想去的地方身邊早換了一茬朋友了。
這次丁玉展身邊還有二十幾條好漢,全住在了那鎮子的小旅館裏,一進去客棧就炸了一般熱鬧起來,本來店主看這麼多人一起來還挺高興,卻沒想到他們把其他原住的商人倒嚇跑了大半,他們都帶著兵器還沒貨物,穿著也是富貴貧賤都有,別提多像一夥流竄的強人了。
到得晚上,丁玉展正在和一堆朋友喝酒吃飯,沒想到又有喜事上門了。
王天逸領著陶大偉居然去二副還又找上門來了。
“唉吆,你小子怎麼又回來了?”丁三毫不掩飾心頭的喜悅,大叫起來。
王天逸神情複雜的笑了笑,猶豫了片刻說道:“我不回幫裏了,還是來找你吧。”
“啥?不會吧?”丁三一臉的難以置信,接著大笑起來,拉住了王天逸的胳膊:“歡迎!歡迎!兄弟,這是咱們的緣分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王天逸要投奔丁家,丁玉展欣喜異常,自然吩咐店家添碗碟酒杯,要先和各位朋友介紹一下。
但王天逸麵色沉鬱,說道:“我心情不好,能不能咱們哥幾個單獨喝點?”
“沒問題啊!”丁玉展大叫店小二:“給我收拾個單間,再起一桌酒席。”
丁三叫了幾個親近的好友一起坐陪兩位貴客,王天逸要投靠丁家就要背叛長樂幫,看起來心情也難受的很,喝了不少酒,也打開了話匣子,傾倒苦水,丁玉展高興,自然附和勸慰,不知不覺,就連上了幾茬菜喝空了三大壇酒,而時間也到了半夜。
“丁三,按你的行程,後日會到達安溪鎮子吧?”王天逸問道。
丁三搖頭道:“不,我昨天接到一封信,我要折向東走,你先跟著我這些朋友繼續朝東南的壽州走,過段時間咱們在壽州相聚,嗬嗬。”
“哦?”王天逸手裏的酒杯猛地一頓,他眉毛一挑:“你有事?幹什麼去?我跟著你一起去吧。”
“沒必要!一點事情,想起來我就頭疼,唉!哈,不過很快就辦完。”看來丁玉展並不想說他要去幹什麼,王天逸看了看他,也不再問。
喝了一會,王天逸借故離席方便,讓陶大偉扶著自己去,路上,王天逸停下腳步,看了四周無人,問道:“情況有變,怎麼辦?”
此刻他臉上再無喝多的慵懶和愉悅,有的隻是他提劍時候的冷酷和焦灼。
過了一會,王天逸施施然回來,陶大偉卻不見,等他出現的時候,又提了一壇酒回來。
丁玉展苦笑擺手道:“不成了,兄弟,明天還有事,再喝就過了。”
“是啊,我看各位都遠道而來,還是撤了酒席休息去吧,反正有的是時間。”靠門的一個長臉漢子笑道。
“啊,劉兄弟,你一直都沒怎麼喝啊。咱們哥倆喝上一杯?”陶大偉拍了拍他肩膀,把酒壇放在了他麵前。
“今個我高興,再陪我喝幾杯就散,如何?”王天逸笑道。
丁玉展猶豫了一下,一拍桌子:“好!這算是你小子的接風宴,我舍命陪君子!”
“三少爺,不要再喝了,夠多了。”長臉漢子和另一個人同時站了起來,臉色有些焦慮。
“沒事,最多喝三成,怎麼樣?”丁玉展對王天逸伸出了三個手指。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王天逸笑逐顏開的親自抱過壇子給每人斟上酒,有些搖搖晃晃的他還差點撞斜了桌子上的燈盞,丁玉展大笑:“看來今天醉的是你啊,還要喝?”
酒席很快就結束了。但醉的不是王天逸,丁三自己好像真喝高了,走路都一搖三晃的,還是王天逸斜抱著他送去房間休息,陶大偉和馬臉漢子等三個人跟在後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小客棧的前廳早沒人了,隻有一個夥計趴在櫃台上打瞌睡,看著幾個人搖搖晃晃的出包間出來,直起脖子想了下要不要給他們起身打燈籠,然後裝作沒看見,把頭歪向看不見他們的方向繼續打盹。
等到了樓梯口,王天逸腳下一個踉蹌,貌似要摔倒的樣子,陶大偉一個健步去扶王天逸,笑道:“你也喝多了。”
身後兩人麵上是追隨丁玉展的遊俠,其實卻是丁家派來的隨身保鏢,哪裏敢讓一個醉漢扶著自己自己少爺上樓,要是摔下來怎麼辦,一起上前要去王天逸手裏接過丁玉展。
就在這時,王天逸好像真的不剩酒力,放脫了肩膀上丁玉展的胳膊,朝丁玉展麵前的第一級台階倒去。
陶大偉好像一把扶了個空。
馬臉漢子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也要跟著摔倒的少爺的腰,麵朝王天逸的他口裏關心的問:“天逸兄,你沒事……”
但他話還沒說完,說是遲那時快,好似要摔坐在台階上的王天逸一彈而起,馬臉漢子扶住三少爺的身體立刻僵硬了,他瞪著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嘴裏噴出一團團酒氣的這個家夥,而下麵,一把冰涼的匕首捅進了他的肚子。
從背後另一個保鏢眼裏看過來,不過是三人在樓梯口擠做一團,他一邊想從丁玉展背後和陶大偉麵前之間伸過手去扶自己主人,一邊嘴裏嘟嚕著:“不讓你們喝了,還…..”
但他也和自己同伴一樣,沒有說完話,他的姿勢和位置給了陶大偉一個舒服之極的出手機會,猛可裏,對手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朝後扳住了他腦門。
“哢嚓”一聲響,好像什麼東西幹脆的折成了兩截,趴在櫃台上的值班夥計一個冷戰清醒過來,他抬起朦朧的睡眼,之間幾個人還擠在樓梯口,“這群該死的醉鬼”,夥計心裏罵著,打著哈欠拿起了麵前的油燈,繞出櫃台朝那幾個人走了過去。
“各位大爺,要小的給你們照路嗎?”店小二職業的笑著,一邊小心的用手護著飄忽的燈焰前行。
但回應他的是,一把呼嘯著朝著他胸口飛擲過來的染血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