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情事,別人還真是難得清楚,更何況還隔了這麼多年。葉易安不再糾結於此,轉而問了另一個他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既然落霞洲陰陽氣機豐沛,為何還要用聚靈陣,這靈力又是從何而來?”
“人間世中那些土地及產業無數的豪族不也得為錢發愁?家大業大不好養啊!土地再豐饒,要養活的人太多了也不行,更別說還有那麼多珍禽異獸。落霞洲與人間界有信道相連,靈力本是來自於人間界中聖門信眾”
見葉易安沒太明白,落霞洲山長詳細解釋道:“天地人被並稱為三才。靈力的來源除了天地孕育出的陰陽氣機精華,還有一個來源則是人的願力。人為天地之靈,其虔誠信仰告禱時發自於內心赤誠的祈願之力至誠至潔,是遠比陰陽氣機精華更精粹的靈力來源,唯一不好的是有時這願力裏夾雜的情緒太過濃烈,不過也不難處理”
這一番話對於葉易安而言更是石破天驚,難怪自己以前接觸那些聚靈盤釋放靈力時心湖中總是會出現那麼多麵孔,難怪散修們在修行的進度上總是比不過道門與魔門,難怪道門那些狂信者說世間每一尊神像中都放置有聚靈盤,難怪道門要不遺餘力的發展信眾並強力打壓一切不屬於他們控製的觀宇,甚至不惜給他們安上“淫祠”的罪名。原來他們有願力做依仗,對於他們來說信眾已不僅是衣食父母,更是靈力來源,就好像農夫田中那一顆顆的禾苗一樣。
現在再想想宗教中“種福田”的說法,嘿,還真是形象的很。“道門也罷,聖門也罷,你們不僅受信眾衣食供奉,就連他們的祈願也不放過,真是太過分了”
落霞洲山長對於葉易安的指責絲毫不以為意,“世人既弱且愚,總是要在心裏找個依靠才能活的安穩,發自赤誠的祈願若非自願,別人又怎能強求?就是強求了又有什麼用?”
“山長說的自然有理,隻是你聖道二門既受了那些百姓如許恩惠,可曾還報他們?”
“談何還報?”,落霞洲山長一句反問,“人間世中聖門信眾何止千萬,落霞洲中修士又有多少?如何還報?再則,他們祈神之後心中所獲的安寧豈不就是還報”
葉易安無言以對。此刻想想言如意率魔門占據中原半壁後即刻抽人傳教真可謂是深謀遠慮了。“那……世間真的有神仙?”
“你說呢?”,又是一句反問,“能做人所不能做之事在普通人眼中豈不就是神仙?以你如今的神通,若在人間世中行走顯現,自然也會被他們稱神稱仙並頂禮膜拜的”
“原來神仙是人造出來的!人們供養你們,你們吃他們穿他們還要用他們的願力快速修行,最後成了他們口中的神仙後再將他們視若既愚且弱的螻蟻。哎!山長說的不錯,人間世中那些造了神的百姓們的確是夠愚的”
“哪裏有什麼‘你’和‘我們’之分?小友你或許還不知道,自軋犖山之亂後,人間世的襄州城中就有了祭拜你的神廟,且還不止一座”
襄州城中的神廟葉易安是沒看見,但想想失落之城******奉有他塑像的觀宇,葉易安對落霞洲山長這番話竟是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樣的神我不願為之,也不屑為之”
落霞洲山長淡淡的笑了笑,“雲翳洲張果必欲除你而後快,你現在處境艱危,這一關過不去自然萬事皆休,但若能闖過去,異日便是想不為神也不可得了”
葉易安腰背一挺,身子猛然前傾,兩眼灼灼的盯著落霞洲山長,“張果是個什麼來曆?張道陵在哪兒?”
“張果就是換俘那次隻用袖裏乾坤就將你和如意女裝進去的那人。此人雖自稱為廣宗道人,其實是隻曾隨張道陵修道的白蝙蝠精,不過你也莫要小瞧了他。張道陵當年授徒不少,據說最得真傳的反倒是他。至於張道陵,我隻知道他必然還活著,隻是在哪裏……我也想知道啊”
葉易安緊盯著落霞洲山長,見其神情話語不似作偽,“當年寧聖尊與張道陵反目成仇,現在我看山長對張果及張道陵也頗有敵意,至少是絕無敬意。山長和落霞洲乃至聖門怎麼還會活的好好的?張果也就罷了,張道陵怎麼會容得下你們?”
“這是個好問題!不瞞小友,我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落霞洲山長臉上滿臉沉思的表情。“別看人間世中聖門的形勢熱鬧的很,但隻要有張道陵在,要滅我聖門及落霞洲雖不說易如反掌,卻也花不了他太多功夫,至於我就更不足論了。分明能動手他為什麼不動手呢?”
葉易安沒有說話,隻是迎住落霞洲山長的目光,他知道必定還有下文。
果然,落霞洲山長一頓之後接著道:“多年以來我對此多有揣測,現在就說出來與小友參詳參詳。原因之一嘛自然就是張道陵不能出手。為什麼不能?或者死了,或者失蹤了,或者是修行盡廢了,到底是哪一個我也不得而知,但這卻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落霞洲山長的雙眼灼灼閃亮,“原因之二是不願出手。為什麼不願?或者是顧念當年他與寧聖尊的情分?”,說到“情分”兩字時他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譏誚之意,“或者是需要留著我聖門來管理人間世中的信眾,畢竟長城塞外皆我聖門信徒,那麼多人還能都一起殺了不成?又或者是要借我落霞洲及聖門來平衡雲翳洲和道門”
“平衡?”,葉易安蹙蹙眉頭,“為什麼要平衡,道門要的難道不是人間天國?”
落霞洲山長聽到這四個字忍不住“嗤”的一笑,“人間天國,那不過是些狂信者的蠢夢罷了!殷商時神王合體,一元神教一統天下,一次祭神大典能殺牛羊數千,活人數萬作為供奉祭品,那算不算人間天國?但你看殷商最後的結局,那些一元神教的巫覡們結局又是如何?”
“你再看看今日之道門,自鶴鳴山立教至今六百多年了,其間雖也有風雨,但即便是商周交替那樣的王權更迭也動搖不了他們的根基。數百年光陰滄海都能變桑田了,道門卻不僅傳承的越來越好,信眾更是越來越多。與其你去管著百姓,管他們的吃喝生老,怎麼比得上讓他們來供奉你?”
落霞洲山主一口氣說到這兒,抬起手指了指頭,“管理百姓是人王的事情,那就讓人王去做。修行者做好神的事情。如此各安其位,三界自然也就井然有序了。或許就是怕道門裏做著人間天國蠢夢的人太多,張道陵才會留下我們來加以牽製平衡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