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奇譚集》:是奇譚又不是奇譚(2 / 2)

第四篇《天天移動的腎形石塊》更是離奇。三十幾歲的女內科醫生旅遊途中撿了一個腎髒形狀的黑色石塊,帶回放在醫院自己的辦公桌上作鎮尺使用。幾天後她發覺一個奇異的現象:早上來上班時石塊居然不在桌麵上,有時在轉椅上有時在花瓶旁有時在地板上。這使她百思莫解。後來她乘渡輪把石塊扔進了東京灣。可是第二天早上來醫院辦公室一看,石塊仍在桌麵上等她。

最奇的還是最後一篇《品川猴》。一個叫安藤瑞紀的年輕女子時不時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幾經周折,得知“忘名”現象起因於一隻猴子——猴子從她家壁櫥中偷走了她中學時代住宿用的名牌。猴子會說話,說出了她從未對人提起,甚至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一個身世秘密。但不管怎樣,名牌失而複得,她的名字也因之失而複得,“往後她將再次同這名字一起生活下去……那畢竟是她的名字,此外別無名字”。

總的說來,在基本創作手法上這部短篇集沒有多少新意可言。村上依然在不動聲色地拆除現實與非現實或此岸世界與彼岸世界之間的籬笆,依然像鷹一樣在潛意識王國上空盤旋尋找更深更暗的底層,依然力圖從庸常的世俗生活中剝離出靈魂信息和人性機微。在這點上同《象的失蹤》《列克星敦的幽靈》《出租車上的男人》等短篇以至《奇鳥行狀錄》《海邊的卡夫卡》《天黑以後》等長篇可謂一脈相承。但村上畢竟是個藝術上有執著追求和抱負的作家,不大可能自鳴得意地陶醉於老生常談,而總要鼓搗出一點較之過去的不同。在這部短篇集中,那就是對偶然元素的關注和演繹。作品中,巧合屢屢出現,頗有中國俗語說的“無巧不成書”之感。故事因巧而生,因巧而奇,遂為奇譚。

這裏已很少有以往四下彌散的孤獨和悵惘,而更多的是靈魂自救的焦慮以及對某種神秘感的關心和敬畏。讀之,總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神秘力量在引導、主宰著主人公的命運,其後來人生流程的轉折點往往同往昔記憶中某個神秘提示暗中相契,或同現實中的某一偶然現象悄悄呼應。當然,作者沒有為奇譚提供答案,結尾一如既往呈開放狀態。可以說,每部短篇都是一個遊離於常識常理之外的謎,都是一個不出聲的呼喚和誘惑,等待讀者去畫上各自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