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紛紛側目,然後驚叫著避讓,繁華的街道上居然出現了驚心動魄的狂馬飛奔:不理如織的路人,一個錦衣漢子瘋狂策馬飛馳,身前馬背上好像還橫放著一個襤褸小孩,他不停抽著身下駿馬,馬臀上已經血跡淋漓,不時的回頭驚慌回望;他們身後是緊追不舍的另一條壯漢,他麵相更加駭人:衣著破損、怒目圓睜,手裏還提著一把精鐵長刀,如同有一道看不見的繩索把前騎和他的脖子連在一起,以致於他和前麵的騎士同樣的瘋狂;而這瘋狂騎士後麵是一個馬隊,騎士們人人衣冠不整、麵上有傷,他們一直奔馳在前麵兩騎帶起的塵土中,眼神竟然和路人一樣,滿是難以置信,好像見了鬼。
張覺馬上多了一個人,加上等於是自己在人滿滿的街上開道,結果後麵的秦堅越追越近,側目處,甚至可以見到那白晃晃的刀光愈來愈顯眼,張覺臉上的冷汗混雜著熱汗同時留了下來。
但是很快他就笑了,因為他看見了那些青牆、飛簷,這是一群輝煌的建築的一個小小側麵,那裏就是鷹揚碼頭的總部——銀樓。
銀樓前的大路也是飛鷹的土地,路口守著的兩個看守幫眾早看見了遠處這麼群馬隊你追我趕的衝過來了,此刻見張覺接近,一起擋在了路中間,摁住了刀把,大叫道:“掌櫃有令!!下馬!下馬!”
平日裏並沒有下馬的規矩,飛鷹幫經營的這條街其實商業發達,隻要騎進去就是酒樓店鋪和總部大門,哪裏想到在自己背後有不要命的瘋子追的時候,居然突然出了下馬的規矩,張覺心裏把掌櫃的靈堂都罵了!
隻能一邊快馬加鞭,一邊大叫:“老子是張覺,閃開閃開!”
沒料想,那兩人並不閃開,而是毫不讓步的回道:“管事請下馬,掌櫃嚴令……”
話音未落,張覺已經衝了過來,但馬前有如此不識相的手下,張覺隻能稍稍放低速度,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樣子,大喊道:“有人和我們做對!閃開!攔住後麵那人!!!”一抖韁繩,從兩個發愣的手下中間擠了過去。
但秦堅一點速度沒減,在戰場上他也打過馬戰!
他直衝入街,好像路上的兩個在驚訝的看著他,正在手慌腳亂拔刀的家夥是兩棵樹而已!
馬不會自己撞物體或人的,不管多快,它肯定從中間過去!
旋風般衝入兩人之間,借著駿馬在二人中間的衝擊,秦堅兩腿稍稍往外一分,馬上就好像馬背上長出了兩個銳不可當的衝角!
“啪”兩聲大響,急閃躲避衝馬的兩個飛鷹幫手下被秦堅的膝蓋同時撞成了滾地葫蘆!
而馬依然快如箭!
直射前麵張覺!
“快來人!快來人!有人……..”張覺一進長街就開始大叫。
但張覺沒想到他沒有喊完。
身後勁風撲腦!
坐在馬上的張覺咬著牙,頭猛地一偏,把身子往前一俯,快刀森寒的刀氣舔著他的脖子從耳朵邊滑過。
這一刀正是秦堅攻出。
他豈不知道張覺已經進入飛鷹的地盤,心急如焚的他趁著張覺馬速降低,追上張覺,從後麵馬上一躍而起,空中一刀擊出。
但張覺機靈,一刀落空,秦堅久經沙場,講的是應變,在空中一斜身子,一腳斜踹,正衝歪頭拉馬的張覺腮幫子。
這個管事馬上慘叫著從馬上摔了下去。
秦堅在張覺摔落馬背的另一側落地,靴子一著地就把馬背上的李小福拉了下來。
但這條街已經蘇醒了。
張覺叫醒了飛鷹幫。
大街上本來高樓林立,此刻門窗打開的聲音響成一片,空蕩蕩的街道上突然湧出不知多少身著飛鷹服飾的武士,疾速而無聲朝秦堅逼來。
“宰了他!”張覺捂著頭坐在地上大吼起來,三把刀同時砍向秦堅。
秦堅一個狐跳,往後退了開來,一把把手裏的李小福撂到自己馬背上,轉身電閃般的攻出三刀!
每一刀逼退一人!
然後他再次轉身,猛地一刀砍在馱著李小福的馬背上,那馬慘鳴一聲,驚馬朝街口飛奔而去。
然後秦堅再轉身,刀風已及額頭。
秦堅倒地,刀削六腿,對方三人再次不得不退。
秦堅一個打滾站起,對方沒有急於進攻,秦堅也沒有先出手,隻是扭頭看了看那衝出街口的馬的背影,微笑了一下,帶著必死的神色轉回頭來,笑了一下。
因為他麵前已經不止三人。
他已被團團圍住了。
現在的問題不是秦堅能不能逃出的問題。
更不是他在臨死前能砍死幾個敵人的問題。
甚至也不是秦堅能堅持多長時間的問題。
而是他在瞬間會被砍成肉塊還是肉泥的問題。
但是他還是笑了一下。
越是在九死一生的境地,人越不會想自己會死,誰會在火災突發時候想到自己必死而會冥然兀坐而亡的?沒有。你想不到自己會死,你不願想,不會想。
況且秦堅的任務也隻有一個:救到李小福。
現在李小福逃出了這條街,他任務已經達成了,而沒了目標的秦堅已經在烈火裏了。
==================
“秦堅!你來這裏做什麼?”頭頂突然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
秦堅看了看麵前的刀海,債多不壓身,如果秦堅麵前隻有一把刀,秦堅肯定不敢大意,會聚精會神於敵人,但現在滿眼都是刀,反而不必在意了,在意也沒用,所以他毫不在乎昂首朝上麵望去。
那是臨街酒樓的二層梯台,此刻上麵已經站滿了一排人都在疑惑的看著他,叫他的人就在中間——剛收了他入職的飛鷹鏢局副總鏢頭。
但他在這排人裏毫不顯眼,這裏人人都是三四歲的模樣,每人都錦衣華服,器宇軒昂,氣度威嚴,竟然個個都是人上人的角色,那原來風光八麵的副總鏢頭在裏麵居然是一副縮頭縮尾的拘束神情。
這時上麵喧鬧起來,一個人擠到了欄杆處,同樣滿麵難以置信的樣子:“秦堅,你你你……..”
卻是師弟趙響。
看到趙響,秦堅心裏咯噔一下,泛起一股愧意來:人家好心給自己找了差事,但沒想到自己卻來到了這種地步!
“但有什麼法子?!我總不能不管吧!”秦堅心裏歎了一口氣。
那邊又是一陳吵鬧,趙響已經從二樓跳了下來,撥開滿街的武士,徑自來到秦堅麵前,問道:“你這是幹什麼了?”
“我……”秦堅低下了頭,他本想說“我不對”,但話說出口卻變成了:“我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什麼?!”趙響穿著長衫,連兵器都沒有,說話卻異常的不耐煩,甚至指著秦堅鼻子問了起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秦堅抬起了頭,攥刀的手指驟然勒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