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裝。
在屋內靜默半晌,環顧四壁,卻發覺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可收拾的東西。
自己竟為這來去無絆,如此幹淨的九幽,耗盡了半世的血,一生的心。丟失了愛人,尊嚴和所有的淚。
無論是燃盡了一柱香,還是過去了一個時辰,他卻依舊兩手空空,並沒有碾碎新的事物融入法力中。
他長長地歎息著,橫抱起總被拾掇得幹幹淨淨,死去許久仍麵目栩栩彩裳的屍身。
她雙眼緊閉,乖巧的,一動不動地在他的懷抱裏。
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的整個內心都被形容不出的冷意占據。
那日她燦爛地笑著,低低道“心木大哥,多謝您的關懷,我便隨您去了冥界罷”的情景仿佛還在昨日,彼時的他還以為她是為了夜涼音而欣喜,微微的惆悵填滿了胸臆。而今,當他終於意識到或許那笑臉,僅僅是為了他,卻刻意用他人作遮掩時,一切卻已經太遲。今朝,他隻能在夢中才能見到她流盼生光的眼,清甜如蜜的笑靨。
輕柔將她融入法力中,長長地歎息:“雨兒,我怕你在天界傷心太過,會熬出什麼病來,才巴巴地跑去迎你到我的身邊——說來可笑,我竟以為我的能力,我在冥界的地位,保護你沒有丁點的問題,可最終我卻連自己都守不住,更不要說守護你。早知道會害你身後淒涼,悲慘逝去,我說什麼也不會帶你來這幽幽九冥的。說到底,是我太無能,也太傻。在最後的最後,也沒能有相信夢中溫暖便是你的自信,而未能果斷地趕去你身邊。這樣的我,你還能夠原諒麼?還是把蒼默當作是我,依然記恨著呢——”
盡管她不會再聽到他的聲音,他卻已經習慣了低低的絮語。
往昔被錯過的時間,他已經不想再重蹈,哪怕是無妄的幻想,他也希望她能多聽些他的聲音,感受到他肺腑間深重的懊悔。
忽然想起了靈夜琴。
念劍輕描淡寫地提及過,此琴最大的奧妙,在與若有無上的純淨法力,彈撥琴弦,便可倒轉過去,逆改因果。隻可惜,當日他焦急夜涼音的聚魂石,不過隨便一聽,並未在意,現在再想想,若能就多問上兩句便好了。不定就有了逆轉這傷悲之力。如若時空可以倒退,他想他能幹脆地舍卻虛空的一切,天下眾生,塵寰萬象,他都不要去管了。她就是他的蒼生,她就是他的天下。
隻可惜,它原本應該歸屬的主人七夜慘死,鑄造者也不知流落何方。這樣好物,最終落到了月無痕手中,實在是生生糟蹋了。他也並沒有興趣與月無痕去磋談如何才能將靈夜琴的力量發揮到極致——神器有心,隻怕靈夜知曉了主人靈魂內裏,也發不出什麼動聽的聲音來,流瀉出的琴音也隻怕是嗚咽哭泣。他唯一的希望隻怕也沒什麼可能實現了。
昔日已逝,現在擁有的每時每刻,才算是對死者最大的慰藉吧。
他的心中是難過的,微笑卻綻放在唇角。懷抱著他的摯戀,朝向天冥交界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