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條蛇,被咬中毒,錯的不是他給予瀕死溫暖,而是他遇到的是一條蛇而已。至此就將世間萬物都看作是蛇,再不去拯救任何生靈,甚至看到井繩都怕的,僅是懦夫而已。我不是個一點不記仇恨,好到扭曲,人犯了我,我也要待其如初的聖人,卻也不想做胡亂遷怒的懦夫。你也許為我的付出未能換來回報而歎息,卻定有人拍手稱快說這是我心木應得的報應。善惡,好壞都是相對,沒有人能說自己從未犯下過過錯,也不會有人的做法能受到所有人的讚許——既然如此,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驀然回首,捫心自問無愧便也罷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正如他漆黑的眸子,倒映著他們的影子,可是那其中,卻也穿透了極深極遠的地方。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乃為塵寰聖賢。恣意愛恨,放聲哭笑,卻為參悟大道——欲海深深,回頭是岸,放下隻是一念一瞬間,人人都可悟得大道。但明知苦痛卻堪肯沉浮其中,永不轉眸,永不認輸,這份勇氣,卻不是每個魂靈都能具有的。是以世間觀寺僧道眾,廟堂王臣少。我原本敬佩心木為人,卻不過當他是個良善賢者,方吸引眾多追隨,現在我卻發現我錯了。”凝魄遠遠地望著,忍不住笑了:“散羽斷魂散心,身臨忘川而不躍,隻為看他一眼;你甘願舍棄純淨,也要變強護他周全,並非為了報答,全隻因一個——值得。他值得,是麼?
嘉晨點了點頭:“債有還清刻,無論是金錢債,還是人情債。大哥從來不是施予,借貸。正因為如此,我對他的好,也並非是償還。”
“那你覺得,我值得嗎?”凝魄的聲音小小的,幽幽的,嘉晨茫然地轉向她時,她卻忙忙地岔開了話題:“此番帝沙旨意言語鑿然,至此一別,再見無期。快去和你大哥道別吧,最後再去看你奮鬥的終點一眼。”
她牽起嘉晨的手,向正要邁過傳送結界的魂靈高呼了一聲:“心木,請留步!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心木站定了腳步,未回頭時已開口:“你們……終究是來了。”笑容很溫,很暖:“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來。”
凝魄詫異:“難不成你想到了?”
“就算我不了解你,終究還是了解嘉晨的罷。這也是我慢吞吞的因由,原以為要失望了——”心木淺淺一笑:“看來我的算計還是蠻準的。”
並不知道哪裏會有眼線,戲還是要做足的,嘉晨做出生氣的樣子甩開凝魄的手,憤憤然道:“大哥,我之所以來得這麼慢,全賴這討厭的毒蛇攔著阻著,我想自己追隨您來都不行,非要跟著來,黏糊糊鼻涕蟲一樣——”
“我還不是怕你跑掉了?”凝魄倒不在意他的“不敬”,毫無羞臊地用手攬過他的肩:“你以為我在離魂殿那個淒冷的鬼地方,能遇見一個稱我心意的,就那樣容易?你要是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