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若在流楓的後腦勺狠狠拍了一下,這一下卻不甚疼。他知道她其實並非真的生氣,不過就是掩飾害羞的小動作罷了,眉毛一挑,朝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她鼓起腮幫,朝舞靈揚了揚下巴:“老實聽罷,別再那裏弄出副傻樣子逗我笑了。”
雲錦越看到他們歡喜的模樣,越不能忘卻寒幽散魂時的慘狀,她真的很想朝玉若大喝一聲:“別這樣了好嗎?”
可是見到她那純粹的快樂,她的話就梗在喉嚨中,無法出口。
舞靈拍了拍雲錦的肩膀,擺了擺手。
阿錦,你還是不要再傷懷了,或許現在這樣,也是挺好的罷。你看,他們不是都笑得很開心嗎?
雲錦黯然低下頭。
是很幸福。
可看起來就像是動一動手指,就會被戳破的泡沫般,絢爛卻不真實。
你想多了吧。既然已經感到幸福了,又哪裏有甚麼真假之分。
她見雲錦似乎還被那不知名的憂傷籠罩,便開口大聲道:“說起這衛大娘的事來……”
“他說的不錯,我的確能為你釋因。”
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從腳下滲出的淡淡的光暈,回蕩在這間狹窄的屋室中。
她實在是很謹慎。直至連一粒塵埃都落在地上,蟲鳴細語,隻隔著一堵牆都聽不見,紗影窗格猶在,遙望見不到外麵的湛天細柳,她才慢慢地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下來。
那實在是很好看的一張臉。
歲月不光能在蒼鬆古木留下斑斑細皺,也能將玉石衝刷得更加圓潤光亮。
明明什麼都沒有變。
眉目,麵頰,薄唇。
可是什麼都變了。
十六年的時間,將女孩變為了少女。
記憶中手握糖葫蘆的稚氣無影無蹤,增了的那抹成熟讓她更加惑人。眉宇間凜冽的英氣卻更深重,見到那樣的神情,隻怕一般人都怯於逼視。
可文佑並不是普通人。
從各種程度上來講,俱是如此。
在驚為天人的容顏落入他的眼眸中的時候,他略有些震驚,可更多的,是疑問。
即使是無限的輪環之中,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雲錦。
可並沒有想象中的意外。竟是早已司空見慣,甚至還有種終於又見到了的感覺。
雲錦將梳得齊整的頭發解開,鬆鬆地係了個馬尾,再將一身雖然式樣很漂亮,但終究簡潔了些的門派裝褪下,淡淡的竹葉蘭色衣著換上。
那顏色是那般清新雅致,卻很奇異地更增添了她的淩厲。
文佑在這時更加肯定了,柔聲道:“你這樣子我見過的。”
他以為雲錦會詫異,會笑他癡傻。
可是並沒有。
她比文佑更加平靜地“嗯”了一聲:“當然。”她如水蔥般纖長的指尖不緊不慢地翻著那書頁:“自身沒有背負奇怪的秘密,當然也就沒有能力說出淩承羽口中所謂的答案。”
文佑低低地笑了笑。
她說的確是很有道理。他自以為所掌控的那些足夠多,現在看來也許隻是淺薄的一角。
雲錦從他的神情中略猜度出他的心思,柔媚地一笑道:“即便並不是冰山抑鬱,而是掌握大半機密,哪怕隻有一處失卻,卻也離真實相差甚遠。”
她沉默著將那卷冊翻到撕裂處,輕撫著那殘破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