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點點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再次吐了一口氣。
因為知道也許是這輩子最後的一口氣,他吐得很慢,很長。
手指滑落了下來,他的頭也向一邊偏去,長長的頭發從蝶翼的膝蓋垂下。
“綠殼蟲,不要死!”她捂住了嘴巴,嘶聲哭了起來,緣落也跟著掉下了眼淚。
盡管不知道竹韻是誰,之前壓抑了許久,此刻再受到了悲傷情緒的感染,其他的冥族也禁不住哭出了聲。
“他還沒死呢,哭什麼哭啊。”一抹淺黃的絲線從竹韻的手腕上斷開,慢吞吞的聲音驀的打破了這片哀傷交織的音海。
蝶翼紅著眼眶抬起頭來:“湘宛?”
“蝶翼,不是我說你,你可真是太蠢了——我說讓你隨心所欲,是想讓你去救人,不是讓你闖冥宮的。”湘宛淡淡道:“還好我有先見之明,知道你肯定不聽話,竹韻又不會顧及是否是你任性耍脾氣,定會跟著你——所以在你們出了木羽居的時候,我薰得那香時能護住心脈的。有掉眼淚的時間,還不如把他托回去躺一會,有藍漪的高明醫術在,他也許還有救。可要再這麼哭下去,他就可能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盯著她看,她提高了嗓音,仍是不緊不慢地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傷者帶走?難道你們真的想哭喪啊?”
“可大哥……”“姐夫……”
“放心吧,他死不了。帝沙還沒有到非要了他性命的地步。再說,疼了痛了連心蠱你們都能感應到,實在忍受不了再有什麼行動也不遲。”
諸冥對視了一眼,抬起昏迷的竹韻朝木羽居而去。
無論是他們,還是離魂殿的水鏡所看到的,皆是她隨著他們一同離卻。
事實上,湘宛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在他們走遠時,抬起眼,望了望帝沙的寢殿,露出一抹與他同樣陰險的笑。
待到他們全散去,帝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打了個響指,身上的血跡化為輕煙——看著血淋淋的自己,裝作虛弱咳嗽,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他卻半點也沒有想到,在他的身邊有個真的很虛弱,時常淤青流血,即使現在也在黑暗的角落裏因為自己所謂的罪,加之弟兄們對他言聽計從犯下的孽,受著加倍痛苦的某個可憐的魂靈。隻是暗暗對自己終於將凝魄這棘手的謊言變成了真實而有些洋洋自得。
溫吞而冰冷的聲音在寢殿回蕩:“殿下,看您這笑容滿麵地表情,看來屬下為您所做的鋪墊,您倒還算滿意呐。”
帝沙被這毫無預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心立刻蓄滿了法力,猛地抬頭。
門前站著位淺梨黃衫覆著略顯纖瘦的身,他從來未曾見過的女子。
烏黑的發絲用金色的珠子在頭頂盤成兩個小小的包子,眉毛淡淡,雙眸似兩彎月牙,雖小卻很有神,下巴似葵花籽般尖尖,臉頰也消瘦無肉。
形容實在算不得貌美驚人,但卻從骨子中透出一股別樣的寧和的氣質,衣袖間熏染的不濃不淡,沁人心脾的香氣,更為她平添了一份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