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風雪歸途(1 / 3)

上回說到賊夫婦一見小三子,怔住了,問:“什麼?是你?”

小三子說:“當然是我了!”

“剛才你躲到梁上了?”

“我要不是躲在梁上,不給你一刀砍死了嗎?看來你們開的不是什麼客棧,開的是謀財害命的黑店。這裏不是荒山野嶺,而是鬧市集鎮,想不到居然也有黑店的。你們太過膽大包天了!不怕王法了嗎?”

這對賊夫婦想不到這麼一個未成年的小娃子,麵對自己居然全無懼色,還這麼大聲喝叱自己,罵自己開黑店。要是一般的客人,別說是娃子,就是大人,也會嚇得跪地哀求了,他怎麼這般的大膽?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娃子?

賊婦人叫起來,喝著自己的男人:“你還不快殺了他?要是讓他跑了出去,亂說我們開黑店,那還了得?”

賊店家說:“不錯!我們非殺了他不可!”說著,一刀向小三子狠狠劈來,“娃子,你去死吧!”

小三子一看這店家劈刀的招式,完全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隻是憑一股蠻力,似在廚房砍大塊豬肉、牛肉似的。這麼一個不懂武功的漢子,居然敢開黑店,幹謀財害命的事。看來以前為他所害的客人,太過怕事了,不敢反抗,才讓這凶徒得逞。所以小三子身子隻略為一閃,順勢一掌拍出,這不是什麼鬼哭神泣連環三掌法,隻是匕首拚刺法的一招,但小三子並不是用匕首,而是握著的手改為掌。就是這麼隨隨便便的一掌,“卟”的一聲悶響,就將這賊店家拍翻在樓板上。小三子這一掌近乎太極拳法,是借力打力,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式。這個賊店家所以給拍倒在樓板上,除了小三子輕輕的一掌推力外,更主要是他自己撲來的衝力太大,收不穩腳步而翻倒了。要是小三子用的是連環三掌法,雖然用勁不大,也擊中了他的要穴,那就不是什麼翻倒的事,而是必受嚴重的內傷,就是不死,也爬不起來。

賊婆娘見男人翻倒了,罵了起來:“你怎麼這般不小心,給一個娃子推倒了?還不快爬起來,用刀砍死了他?”

這一對賊夫婦,既凶殘又愚蠢,隻要一般有眼光和機靈的人,早已看出小三子不是一般的青少年,應趕快逃命才是。可是賊店家仍看不出小三子是一位武林高手,加上自己老婆的唆使、責怪,登時爬起來,又像一隻猛虎般舉刀向小三子撲去,想一刀將小三子劈成兩半。

小三子見他仍這麼凶狠,身形輕靈一閃,雙掌齊出,用力一推,這個賊店家的身軀像一捆敗草似的。撞爛了樓上走廊的欄杆,飛到樓下大廳去了,嘩啦一聲,將大廳上一張飯桌砸爛,人跟碎木斷板一起滾在地麵爬不起來。他的一條腿骨已跌斷,痛得他雙眼金星亂飛,捂著斷骨呀呀地叫痛。

賊婆娘不明白自己的男人怎麼跌下樓去了,一雙眼也直了,跟著像瘋了似的撲向小三子雙手亂抓,一邊說:“老娘跟你拚了!老娘跟你拚了!”

這個賊婆娘跟她的男人一樣,同樣不會武功,亂撲亂抓還亂踢。小三子見她來勢凶猛,隻好縱開。韋珊珊這時從梁上躍下說:“兄弟,你閃開,讓我來對付這個潑婦。”韋珊珊已看出,小三子不忍心向這賊婆娘下手。

小三子的確是有點不忍心下手。一來這賊婆娘不會武功,二來又是一個無知的婦女。她不同深山老林那個雌大盜,武功極好,步步逼緊,在生死之間,小三子不出手不行。而對這個凶惡的潑婦,自己輕輕躍開就可以了。再說自己已重傷了她的男人。盡管他們夫婦謀財害命,殺了他們也不為過。但恐怕主犯是她男人,她隻是一個從犯,罪不當死。何況好男不與女鬥,所以小三子縱開了,打算等她瘋狂過後,出手點了她的穴位,令她乖乖地靜下來。

韋珊珊不明白小三子的心意,以為小三子不屑與她交手,便躍了下來,看見這賊婆娘伸手來抓自己的頭發,一招匕首拚刺法出手,一下就劃傷了她伸來的爪子,痛得這賊婆娘呀呀地叫喊。

韋珊珊是第一次麵對凶惡的人,為了自保,出手不知輕重,這一刺,令這賊婆娘的一張右掌也幾乎刺穿了,鮮血直流。再看看,手掌也不成手掌了,匕首從掌心刺入,將她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的皮肉完全劃開,她這一隻右掌算是全廢了!

賊婆娘捂著右掌,才知道害怕。她驚恐地望著韋珊珊:“你,你,你要殺我?”

韋珊珊是第一次將人傷成這樣,她終究是一個少女,一時間也害怕了,後退兩步說:“你,你,你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你。”

小三子這時縱過來說:“姐姐,他們夫婦害死了那麼多的客人,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死去的人報仇。”

小三子這一句話,無疑是為韋珊珊壯膽,鼓勵韋珊珊別心怯、別害怕,勇敢對敵,要不這樣,韋珊珊今後就不敢與人交鋒了。

韋珊珊說:“是!兄弟,我就殺了這黑心謀財害命的潑婦。”說著,便拿著匕首向賊婆娘走來。

這賊婆娘見韋珊珊提著一把發光的匕首逼近,頓時痛也顧不得了,轉身就往樓下跑,大概是心慌,一不小心,一腳踩空,人像冬瓜似的,骨碌碌地滾到樓下大廳去了,滾到了她男人的身邊。她男人剛好忍著痛扶著一張長凳掙紮著站起來,給她一撞,又翻倒了。小三子和韋珊珊看見他們這一副狼狽相,也忍俊不禁。

賊店家雖然給自己的老婆撞倒了,竟然沒有發怒,反而關心起他老婆來,問:“賊婆娘,你怎麼樣了?”

賊婆娘給跌得暈頭轉向的,說:“賊漢子,這兩個男女娃子不是人,我們快跑吧!”

小三子從樓上一躍而下,從地上拾起了賊店家飛落的刀,刀刃貼在賊婆娘的頸上:“你還想跑嗎?要是你敢再亂動一下,我就將你的腦袋砍了下來!”

不但賊婆娘,連賊店家也嚇得不敢亂動了,跪在地下連連求饒:“小爺爺,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了小人夫婦兩條命吧!”

“放過你倆?你剛才那麼凶狠的一刀想劈死了我,有沒有想到要放過我們?”

“小,小人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賊子!要是你們單單隻想偷去銀子,我還可以放過你們。可是你們也太狠心了,不但謀財,還要害命。我要是放過了你們,那些給你們殺害的客人,不死得冤枉麼?說!你們夫婦害了多少條人命?”

“小,小人沒有害過什麼人命的。”

“沒有?我要是去你們後院樹下挖開泥土,發現了屍體你怎樣打算?到時,我就要活埋了你們!”

“我,我,我……”

“快說,你們害了幾條人命?”

賊婆娘叫起來:“賊漢子,你千萬不能亂說。”

小三子突然利刀一閃,便在她臉上留下了一條刀痕:“你這賊婆娘,信不信我首先將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

賊婆娘痛得大叫,小三子說:“好!你叫呀,叫大聲一點,最好將全鎮子的人都叫醒過來,讓他們看看你們犯下的謀財害命罪。”

小三子這麼一說,嚇得賊婆娘不敢大叫了。賊店家再次叩頭求饒說:“小爺爺,小人求求你放過了我們吧!”

“說!你們一共害了幾條人命?”

“小,小人前後一共害了五條人命!”

“五條人命?我更不能放過你們了!”

韋珊珊這時走下樓來。她到底是一個少女,心腸軟,看得不忍,問:“兄弟,你真的是殺了他們嗎?”

“姐姐,不殺他們可以,但也不能放過了他們!姐姐,你去找兩條繩子來,讓我先將他們捆了起來再說。”

賊店家見勢不妙,打算掙紮著想逃跑。小三子一出手就封了他的穴位,順手也點了他老婆的穴位,令他們想跑也跑不了。當韋珊珊找到幾條麻繩來時,小三子將這一對賊夫婦分別捆綁在一條木柱上,同時將他們的罪行寫在一張紙上,貼在了他們的身上,說:“好!我不殺你們。到明天,讓鎮上的鄉親父老來處置你們吧!”又對韋珊珊說,“姐姐,你上樓去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裏趕路。”

“兄弟,你不回房間嗎?在這廳上看守他們麼?”

“他們給我點了穴位,就是不捆住他們,他們也不能動,不能叫喊,用不著看守他們。但剛才的打鬥和他們的叫喊聲,恐怕已驚動了左鄰右舍的人,會跑來詢問的,我留在這裏應付他們。姐姐,你先回去睡吧,不然,明天你沒精神趕路了;我一夜兩夜不睡也沒有什麼,要是沒人來,我也會回房間去睡的。”

韋珊珊見小三子這麼說,隻好上樓去睡了。在這天寒地凍的風雪夜裏,別說他們的打鬥聲和叫喊聲已為風雪聲淹沒,就是有人聽到,半夜三更也沒有人爬起來管這閑事。小三子守候了好一陣,不見有人來拍門,也上樓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小王子和韋珊珊就起床了,熱了一下昨夜吃剩的飯菜吃了。臨出門時,小三子又在店門上寫了“賊店”兩個大字,對那捆在木柱上有神無氣的賊夫婦不屑地看了一眼說:“今後你們是生是死,就看鎮子上的人怎麼處置你們了!你們死了不必說,要是僥幸活下來,仍幹這黑心事,讓我們姐弟兩人知道了,哪怕是天涯海角,我們也要追殺你們!”說完,便與韋珊珊離去。

這時,風雪已停,天才蒙蒙亮,家家產戶閉門未開,大街小巷,全無人蹤,整個小鎮上的人們,仍沉睡在夢鄉中,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客棧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

在他們離開小鎮來到山野時,天色大亮,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天一夜的風雪,將大地裝飾得如粉裝玉琢一般。小三子問韋珊珊:“姐姐,你精神恢複過來沒有?”

韋珊珊一笑:“我恢複啦,兄弟,你不見我精神很好麼?”

“姐姐練了內功吧?”

“練啦!不然,我哪有這麼好的精神?”

“好!姐姐,現在四野無人,我們就在這雪地再施展輕功,早一點趕到鬆江。雪地,可是練輕功最好的場所。”

“好的!”

於是他們姐弟兩人,在雪地上施展輕功趕路,翻山越嶺,跨澗穿林,像兩隻小鳥似的,在山野、樹林中飛翔。雪地上,留下了他們一道淺淺的腳印。作為上乘的輕功來說,應該是踏雪無痕,不留任何痕蹤。他們兩人輕功雖好,仍不能達到這樣的佳境,尤其是韋珊珊,留下的腳印更深。但以她來說,才練了短短半年的武功,能達到這樣的境地已是難能可貴了。要不是韋珊珊練的是一門上乘的內功,其他的人,在短短的半年裏,根本不可能達到這樣好的佳境,縱躍飛跳,也不會這麼的輕靈。韋珊珊兩日來在風雪路上,無疑又練了兩日輕功。

下午申時左右,他們在山嶺上已遙遙看見坐落在群峰下江邊上的鬆江鎮了。鬆江鎮是貴州、廣西兩省交界處的一個大鎮,屬貴州管轄,坐小船和木筏子,沿著都柳江而下,可到達廣西邊界的福祿小鎮,沿江而上,可到達古州城,是貴州廣西兩地往來的一個大鎮,人煙稠密,來往的人也多,不同洞頭小鎮,沒有什麼人來往。

小三子說:“姐姐,鬆江快到了,我們奔走了一天,坐下來歇歇,再進鎮好不好?”

“好的。兄弟,其實我也走累了。”

“那我們就在這樹下多休息一會,我可要改改容再進鎮才好。”

“改容?兄弟幹嗎要改容的?”

“姐姐,你不知道,我經常在江湖上行走,又愛管閑事,得罪的人不少。為防不測,所以經常改容換裝,以免讓人識出來。”

韋珊珊不明了:“兄弟,你是一位俠士,行俠仗義,除惡救人,隻會受人尊敬,人家認識你不好嗎?”

“姐姐,我不敢自稱是位俠士,隻是不忍心見死不救而已。我雖然救了一些人,但也殺了一些人,就像雌雄大盜和洞頭那對賊夫婦,他們不恨我麼?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小三子不想將自己幹小偷的事說出來,更不願說出自己就是近兩年來名動黔東南一帶的俠偷義盜黑影。他不是擔心韋珊珊瞧不起自己,而是感到自己在黑、白兩道人以及官府追拿下,令韋珊珊聽了害怕,甚至累及了韋珊珊。

小三子不但沒向韋珊珊說出自己的真麵目,就是侯府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知道小三子就是黑影。世上除了小神女和一陣風知道他是小偷外,就沒人知道了。

韋珊珊聽了小三子的說明之後說:“兄弟這樣做也好。”

小三子說:“我看姐姐也改容進鎮子才好。”

“認識我的人不多,我改容幹嗎?”

“姐姐不擔心洞頭那對賊夫婦認出來?”

“他們會來這裏嗎?”

“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兄弟,那我改什麼容好?”

“姐姐喜歡扮醜一點的?還是喜歡扮美一點的?”

韋珊珊笑著:“我已經這麼醜了,能扮得美嗎?兄弟,我還是扮醜一點的好。”

“姐姐一點也不醜,是一位很好看的少女哩!”

“看兄弟說的!”

韋珊珊聽了小三子的讚美,心裏感到很甜。世間上的少女,都希望人家說自己美,而不喜歡別人說自己醜,就是一個醜女,也希望別人說自己漂亮。何況韋珊珊的確是一個美人,無論外表、內涵、風度,她都很美,是深山裏的一朵幽蘭。美出乎自然,沒有經過任何人工的雕琢。人們乍一見她,還不感到她怎麼美,但接觸久了,就覺得她美了。

韋珊珊又接著說:“兄弟,你將我改成醜一點的吧!”

小三子說:“其實姐姐用不了怎麼改容,我隻給姐姐麵上添上一顆黑痣,就沒有什麼人能認出姐姐了!”

“好呀!那兄弟就給我麵上添顆黑痣好了。”

添顆黑痣,對小三子來說,那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了。他立刻從自己的行囊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來,取了一顆小小的黑點子,貼在韋珊珊嘴角下。一貼上,韋珊珊的麵容一下像改變了很多,反而增加了韋珊珊的美,特別叫人注意,連小三子也看得愕然。

韋珊珊見小三子愕然地看自己,問:“兄弟,是不是我變得難看極了?”

“不!不是!不知怎麼,姐姐比以前變得更好看了!”

韋珊珊笑著說:“兄弟別哄我,這麼一顆大黑痣放在麵上還好看嗎?那一定是醜死人了!”

“不!姐姐,我是說真的,姐姐真的比以前變得好看了!”

“兄弟!你別說啦!不管醜也好,美也好,隻要沒人認出我來就好了!”

小三子恐怕不知道,世上有一種美人痣,能給女子帶來三分俏,增添幾分風韻。一個黑痣貼在韋珊珊粉臉上,貼的地方又恰到好處,反而給韋珊珊增添了美感。當然,一顆黑痣貼鼻尖上,那就十分難看了。

小三子說:“姐姐說的是,隻要沒人認出就行了!”

“那兄弟怎麼改容?”

“姐姐,你轉過身去,等一會我叫你看,就知道我是什麼麵容了!”

韋珊珊依言背過了身子。沒有多久,聽到小三子叫著:“姐姐,你可以看我了!”

韋珊珊一看,幾乎嚇了一跳。在她麵前的,已不是什麼英俊而又機靈的兄弟了,而是臉上長著一塊紫紅色胎記的青年。她驚愕地問:“兄弟,是你嗎?”

“姐姐,當然是我了!”

要不是小三子聲音沒變,衣服沒變,韋珊珊真不相信他就是小三子了,說:“兄弟!你真的變成第二個人了,我簡直不敢相認。”

“是嗎?姐姐,我們可以完全放心到鎮上投宿了。”

夕陽西照時,他們已進了鬆江鎮,準備在一間客棧投宿。韋珊珊擔心地輕問:“兄弟這一間不會是賊店吧?”

小三子急忙輕說:“姐姐,你千萬別亂說。”

“哦?我說錯了嗎?”

韋珊珊是初次隨小三子出遠門,第一次投店住宿就碰了賊店。這個沒有江湖經驗的少女,因此就處處擔心害怕了。

小三子說:“姐姐雖然沒有說錯話,要是這話讓店家和店小二聽到了,就會惹出麻煩來。他們要是好一點的,會罵姐姐胡說八道,叫我們到別處投宿。不好的,就會叫姐姐賠償他們聲譽,會拉姐姐去見官府的。”

“不錯!兄弟,這話是不該亂說。”

“姐姐你放心,在這人來人往熱鬧的大鎮,不可能全是賊店。這不同荒郊野外或偏僻沒什麼人來往的小鎮,他們謀財害命沒什麼人知道。這裏隻要一聲叫喊,就會驚動所有的人了!”

“兄弟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話雖然這樣說,我們還是小心為好。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要注意小偷,別讓他們將我們錢財偷去了!”

小三子當過小偷,所以叫韋珊珊這個毫無江湖經曆的少女,特別注意防範。事情也剛剛就那麼巧,突然有兩條漢子迎麵而來,似乎隻顧說話,不小心地撞了韋珊珊一下,幾乎將韋珊珊撞倒了。他們立刻向韋珊珊賠禮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姑娘沒撞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