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而眠

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些許震驚,些許錯愕,先前滿滿的怒意如今竟連一個發泄口都找不到,隻能看著她。她直言她的心沒有向著他,他本該冷笑著質問她,問她的心向著誰,可是他卻無法問出口,因為答案,他心中早已有數。

他捏著她的那隻手忽然微微加重了力道:“如果換成楚瑾瑜,或是蕭逸,那便不覺得髒了,是不是?”

輕塵的眼淚隻是徘徊在眼眶內,卻不讓它下落:“我不知道。事情沒有發生,我無法揣度它的可能性,隻求皇上成全。”

“成全你的死?”他低下頭,逼近她的臉,“你好像忘了朕曾經說過,朕舍不得……”

不待輕塵答話,他忽然就以吻封緘,她措不及防,待到回過神來想要躲開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托在了她的腦後,不容她躲閃。

心越痛,所有的感官都越清晰。輕塵從未如此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與他的親密,直到此刻,唇舌相接,他的氣息盈滿胸腔,她方才能體味,這是一個與她有過最親密接觸的男子,她身上所有的私密他都知曉,可是她卻隻有難過,隻有痛。

“不想讓自己難受,那就讓你的心向著朕!”良久之後,他離開她的唇,低聲道。

輕塵氣息不穩,偏過頭避開他,清冷一笑:“要怎麼樣,才可以讓自己的心向著一個……強迫了自己的人?”

事情終究變得不同尋常起來,從那天之後,皇帝不顧後宮所有異樣的眼光將她留在了承乾宮,確切的說是留在了他的寢宮之內,不準她踏出半步。原因是,他不準她死。

輕塵覺得那因由可笑極了,對他的憎惡也絲毫沒有減輕,可是所有的一切,卻每每在夜晚來臨的時候變得奇怪。

夜晚的承乾宮十分安靜,輕塵在半夜裏睜著眼,隻聽得到銅壺滴漏的聲音,以及身後他平穩的呼吸。龍榻很寬,她隻是縮在一個角落,盡量離得他很遠。他也從不貼近她,同榻而眠,卻無半分的親密。

兩個人雖然隔得開,卻還是同寢一張被衾,輕塵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從他那一邊傳來的溫暖——一張榻上,卻屬於另一個人的溫暖。這種感覺對她來說,似乎有著某種輕微的似曾相識。

待她手上的傷終於完全好了之後,當某天夜裏再度陷入難眠的境地,便忍不住取出那兩瓣碎玉,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

或許是太過專注,竟沒有發現他悄無聲息的靠近。黑暗中驀地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她攥著碎玉的手。輕塵一驚,回過頭便看見皇帝在黑暗中依舊漆黑發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