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隻怕對他,隻剩下了恨。不再報以任何希望,不再有任何期待,所以便沒有了那怨。如今的她,已能從他們往昔的那份情中徹底解脫出來。對他,她隻有悔,再沒有任何的留戀。這唯一的悔,也隻悔當初為何要認識他傾心於他,以致於為自己也為整個蘇府招來一場滅頂之災。耶律滄吉神色黯然,“你說的也對!也許現在這樣真的挺好!”“咳咳”,他又咳出一口血,汙了整個嘴角。西太後慌亂地拿著手裏的錦帕試試為其擦淨,流著淚勸慰:“皇兒,別再說了,和她們這一對賤母女,還有什麼好說的!”“不,母後,您讓皇兒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好嗎?”再不說,他隻怕自己永遠也沒有這機會了。西太後捂著嘴巴,痛哭流涕。大惡之人,原來也有自己最在乎的人,在自己最在乎的人受到了傷害,也會傷心難過。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夙鶯,我真的沒有想要害過你,害過你們蘇家,那些事,我確不知情,若是我早知道的話,我一定會出麵盡力阻止!”“說這些還有何用?已經晚了,你現在假惺惺的,能改變什麼呢?能讓死去的蘇暮煙的肉身重新活過來?能讓為她而死的明月丫頭車夫活過來?能讓整個蘇府一百多口人活過來嗎?能讓父親大人活過來嗎?沒用的。”夙鶯拚命搖頭。痛失所親的人,不是他們自己,所以他們永遠也無法感同身受。“抱歉,是我強求了!如今,我不求你原諒我,我隻放心不下一件事!”說到後麵,他已經自發退去了那個“帝王”高高在上的身份,他自知他不是真正的皇子,那帝位的高位,本來就是他們處心積慮才謀來的,是不屬於他的,被他‘搶’過來的。夙鶯別開眼,始終不想看他。私仇家恨,統統加在一起,他和她之間,已經隔了太多的仇怨。“別的無所謂,我隻求一事,隻求你,看在我的麵上,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網開一麵,放我母後一條生路,隻要讓她今後不再害人即可,但求饒她性命,她終究是生我養我的生母,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周全。她平生積下的罪惡,足以讓她萬死不辭,可是,我已不能再保護她,隻能懇求於你!”耶律滄吉艱難說出自己最後的懇求。“傻皇兒,求她們做甚?你母後我是膽小無能之輩嗎?不要求她們,她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隻會落井下石,看我們母子的笑話罷了!”西太後冷冷回應,不讚同兒子的做法。想她一生孤傲不可一世,自恃過高,眼高於頂,從來都沒有為任何事低聲下氣懇求過對方,哪怕是當初在神州蒼術閣,對玄明的愛慕瘋狂到了極點,也沒有過。她自有她的尊嚴和她的自傲!“暮煙,我隻問你,能答應我嗎?這是我最後的請求。”耶律滄吉卻隻定然盯著夙鶯,期待著她的答案。夙鶯為難,這女魔頭實在該死!哪怕死一千次,都不足以平息眾怒!壞事做絕的後果,理應不得好死!阿初神色淡然地看過來,“每個人都有自己命中的定數,她的命數,掌握在她自己手中,而非你懇求,能懇求得來,亦而能改變得了的?”耶律滄吉順聲望過去,月牙白長衫的年輕男子,五官卓絕、氣質清貴、眉宇之間英氣逼人,確是九五之尊之相,原來這人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之身。縱然沒有皇袍加身,仍然是掩不住一身倪眶天下的氣勢!“你是真命天子之身,那你答應我也成,你如果答應我,我就告訴你玉璽的下落,可以立馬寫下詔書,將這西夏的皇位轉傳於你,這樣的話,你就不費一兵一卒,一刀一槍,順利地接掌皇權!我的要求不高,這個交易,相信你也很劃算。”耶律滄吉忽然眸光一閃,提出交易。他現在的殺手鐧,也就隻有皇位與玉璽。如果用這兩樣東西,能保他母後的一條性命,太值得太劃算了!“不,皇兒,你不能將這皇位讓出去,不能交出玉璽!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不能隨便交出去!母後就是拚死相護,也不讓你這麼幹的!”西太後卻瘋狂地想阻止。耶律滄吉苦笑,一笑牽動了肺腑之氣,又咳出來。他都快要死的人了,還要皇位要這玉璽做什麼?阿初猶豫不決,如果接受了這條件,那麼仇就不能再報;他為難地看向夙鶯和玄荷前輩,比起他的母妃被害之仇,這蘇家的仇,更大。夙鶯和玄荷前輩,母女互看一眼,這交易……真是為難!慶之三年,暖春,噩耗傳遍整個西夏,甚至流傳至整個中原大陸,登位僅三年的新皇滄吉皇,身染重疾,禦醫束手無策,醫治無效,龍禦歸天。太後憂思過度,痛失親兒,經此打擊,從此一病不起,精神恍惚,似巔成瘋!滄吉皇在歸天之前,留下一紙遺詔,遺詔上麵將皇位與玉璽傳於耶律雲初,並細載這耶律雲初其真實身份,乃皇室遺落在外的皇子。曉初元年,西夏又一位新皇登基,年輕的皇子,乃遺詔上的耶律雲初。耶律雲初,又有一個小名,阿初,就是那個三魂重新歸位,擁有真命天子之身的阿初。西夏皇室曆經種種皇室醜聞之後,這位新登的年輕帝王一上台,就發布了一係列的惠民減稅鼓勵生產政策,深得人心,另外嚴懲一些貪官汙吏,廣開科舉,招賢納士,很快扭轉過去皇權動蕩不安的局麵。很快,帝都的百姓們,又發現了一件驚喜大事,那就是已經被官府建起的染布坊,突然推到,而改為在上麵重建了一座威嚴莊穆的府邸,有細心的百姓還發現,這座新建立起來的府邸,居然和過去在這塊地上的蘇府,無論是大宅構造還是布局設計,都一模一樣。新的蘇宅,又重新建了起來。玄荷前輩作為這蘇府的女主人,義不容辭地參與了全部的重建。以後,這兒就是她永遠的家,她再不用四處流落。而她也取下了那些醜陋的人麵麵具,將帶了傷疤的傾國傾城的容貌暴露於過往的百姓麵前。而有年長一些的,瞬間就一眼認出了她,感歎道:“看,那是以前蘇府的女主人呢?想不來,又回來了!”風和日麗,暖意融融,帝都的皇宮裏,最高的城牆之頂,一對壁玉般的人兒,雙雙立在頂端。這兒是皇城裏最高的位置,適合登高望遠。輕風習習,吹動兩人的衣袍翻飛。年輕的男子一身錦衣龍袍,襯得玉樹臨風氣宇軒昂,頭戴皇冠,薄唇微抿,不說話的時候,神情靜穆,好不威儀!而年輕的女子,則是一襲素色的長裙,亭亭玉立,精巧的五官上,全寫著興奮與激動之情,蔥白的手指,指著皇城腳下帝都裏一座突起的建築興高采烈地說道:“阿初,快看,我看見了剛建起來的蘇宅,真的和過去的蘇府一模一樣呢?娘的記性還真好!我還真怕由她一人操持,她會忙不過來呢?”耶律雲初隨著女子銀玲般的笑聲,也跟著溫潤起來,麵部的線條頓時柔和,“嗯,前輩的能耐,你該相信她能辦到的。”“夙鶯,蘇府已經建好了,接下來,是不是該辦我們的事兒了?”“我們什麼事?”夙鶯還沉浸在蘇府重建的喜悅當中,一時不明。“朕要娶你進宮!做這後宮的皇後娘娘!朕別的都不缺,別的都可以等,可是唯獨這皇後,一國之母不能等!要知道,這幾天在朝堂之上,向朕呈上來的帖子,十份有九份都是要朕盡快定下這後宮大事!”耶律雲初神色灼灼認真地說道。“哦,皇上還少位皇後娘娘呢?這事兒容易,這朝中大臣,文武百官既然盼著皇上充實後宮,那麼想必他們家中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應該也不少吧,皇上你就開個選秀會,廣選美女,充實後宮,我想,定然會有好多如花美眷,前來參加,讓皇上賞心悅目,皇上隻需要好好地挑選一番,這還不簡單。”夙鶯盈盈淺笑,隻字不提自己。“夙鶯,你胡鬧!你早該知道我的心思不是嗎?我和你早已經成過親,你就是我的媳婦兒,今後,這後宮裏的皇後娘娘!你要是不想那麼複雜多事,就直接入住後宮,咱倆今晚就洞房如何?嘿嘿,我早已經等不及了!”耶律雲初趁著身旁的佳人含羞大膽偷香了一口。立於他們身後城牆上負責守衛職責的禁衛軍不禁羨慕起來,小心嘀咕:這一對帝王帝後,看起來還真恩愛啊!沒想到,當初蘇暮煙的夙願還能有真正實現的那一天,與最心愛之人,一起攜手,站在這西夏最高處,共同俯瞰這盛世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