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隻嬋娟一劍,磨盡英雄(三)
又有親衛急急趕過來,向許知言道:“王爺,我等殺開一條血路,先護送你離開這裏!”
許知言看向昏睡的歡顏。
親衛急道:“這姑娘先放下吧,帶著她……我們斷斷走不了!”
許知言道:“那便不走吧!”
親衛呆住。
許知言卻不似玩笑,淡然地看著越迫越近的搏殺,輕輕把擋住歡顏麵龐的黑發撫到後背。
這般曖.昧難言的溫存舉止,他在血肉橫飛中做來,就像世家公子攜美人漫步花前、談笑月下那般自然,如此地優雅從容,自有一種常人難以企及的風.流蘊藉。
又有人逼到近前,森然刀光照亮了他的麵頰,侍從慌忙阻止,而他隻是將歡顏攬得更緊些,往日清明如寶珠的雙眸,此時沉鬱卻冷靜,再無絲毫懼意。
有親衛中劍,一溜血珠飛出,濺在他的袍子上,慢慢洇開,如一朵朵的朱砂梅。
他輕輕一抖,玉青披風已斜斜飄落,正覆在歡顏身上。
再有血珠落下,便飄在了披風之上,再也不會弄汙歡顏的衣衫或長發。
又有刀劍襲來。
身邊的親衛拚死救護,幾乎是在用自己的身體作盾牌,冀望能保他無恙。
生死一線間。
他無法斷定他們還能支撐多久,他隻願他尚有呼吸的最後一刻,還能保住懷中女子的安寧。
擋在前方的親衛終於倒下,無力地最後看他一眼。
敵人閃著寒意的劍鋒飛快刺來,許知言平靜地看著那刺目的寒光,將歡顏向旁側挪了一挪,讓出心髒的位置,以免刺殺他時,誤傷了她。
本就是押上身家性命的一場賭搏,他願賭服輸。
唯一可憐的,是他懷裏這個無辜的女子。
她本該安然無恙地在另一個男子懷抱裏過她一世尊榮無憂的生活。
這年輕盛放的生命,他便是傾盡所有,終究無法嗬護周全,不得不由著她凋謝於他的懷中?
他看著襲到自己胸前的劍尖,悵然歎息。
“王爺!”
那廂來不及相援的部屬們在驚叫……
劍尖堪堪刺到他衣襟,驀地一道流光竄過,如青瑩瑩的閃電,毒蛇般飛快紮入殺他的那人後背!
地上的親衛一息尚存,用盡最後力氣將那人狠狠一拉,拉得他仰麵撲倒在地,再不能傷著許知言。而那人猶自翻著眼睛,去尋那個飛來一劍讓他功敗垂成的高手。
他看到了一個冷若冰霜凝立於門前的年輕男子。
許知言也看到了,微微地詫異。
來者竟是蕭尋!
他脫手飛出長劍,恰在千鈞一發時救下了許知言,卻再未像從前那般笑嘻嘻上前喚聲“二哥”。哪怕背後剛剛捅過許知言刀子,他的微笑和呼喚依舊可以坦然自若。
沒有長久的敵人,也沒有長久的朋友,所有的行止,都不過是權衡之後的該做或不該做。
或許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活得更長久。
許知言理解,所以即便被蕭尋計算,即便已公然對立,他依然保持著他的欣賞。
但近日蕭尋好像越來越不能維持他原來的風度了,哪怕是流於表麵的風度。
他沒有微笑,甚至沒有上前招呼,整個人像用冰塊雕琢而成,那樣冷森森地站著,看向許知言懷裏的歡顏。
許知言淡淡地笑了笑,低頭晃動懷中的女子,柔聲道:“歡顏,歡顏,蕭尋來了!”
歡顏早已燒得迷糊,聞言微不可聞地呢喃道:“阿尋……”
雙臂已伸出,環住許知言脖頸。
許知言微微皺眉,抬眼看向蕭尋。
蕭尋頃刻間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定定站著,手指動了動,竟沒再邁開一步。
身後,有宮衛襲上,狠狠一刀砍向他。
“太子小心!”
大盧正在一旁搏鬥,見蕭尋愣愣的,慌忙衝上前,將他狠狠一推,雖稍稍避開了正麵刀鋒,卻還是被劈中,衣衫立時破開一條大口子,鮮血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