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我最費解的一點,”玄一垂下頭去,眼瞼也垂著,似乎是在閉目,也似乎是在看地上的月光,“我……到底有何特殊之處?這想來想去,我隻能想到一種解釋。我是舊人的孩子,我是他們……故人之子。”
“哪位故人?”霍瀾淵有些咄咄逼人,本來眯起的雙目突然炯炯了起來,有些詭異的興奮。
“或許是……顧彥生的孩子。他的愛徒不滿師傅慘死,他的至交痛恨處死至友之人,他們便聯合了起來,一邊養育顧彥生的孩子,一邊謀劃著要奪了當今天子的命。金佛一鑄,送入宮門。天子大病,不久薨逝。這多半,便是他們的計謀。
若天子生了疑難雜病,這病連宮廷禦醫、民間大夫,誰都查不清症結,便會興起一股新的流言。”
霍瀾淵知道玄一是何意,便為他告知,“你久居南嶺,便也不知,這流言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整個兒長安甚至還作歌傳唱。到處都在說,是那舊人回來了。冤魂纏於天子周身,才使得天子遭此大病。沈家和這幾個僧人算盤打得不錯,天子若是不死,也必會聽到此種流言,說不定會氣急攻心,加重病情。”
“那麼……我是顧彥生與絲蘿的孩子嗎?”玄一自問。
這兩個名字於他太過於陌生,他並沒有實感。甚至連說出這種猜測和“顧彥生”遭受極刑這事兒,他都不曾有過絲毫波動。像是在說旁人兒的事。
他到底是誰?他越來越不認識自己。越來越沒有自我認知。
霍瀾淵察覺到了,便引導那僧人,“可你的推測,還是有缺陷。如果你隻是顧彥生的孩子,這十幾個僧人如此待你倒是說得過去。可沈平如為何要拚了命阻止你與沈青君在一起,甚至不惜撒下‘你與她是姐弟’的謊言。
我曾去不夜天打聽過,那裏管事兒的大伯也認為絲蘿和沈平如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紅袖也以為絲蘿腹中的胎兒就是沈平如的。甚至連青君的母親,安雅夫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你是顧彥生的孩子,沈平如為何要花盡心思,讓眾人以為絲蘿懷的是他的孩子?甚至連妻子誤會,也不曾解釋。”
“我母親生我之時,正值玄武門巨變發生。顧彥生一朝入獄,受了極刑而死。當今天子必定追查他家人下落,若是查到還有後人,不用多想,定會以同樣的罪名處死我的母親和我。沈平如此舉,隻是想為故人留後。”玄一想了想,選了一種最有可能的猜測回答。
“若是想為故人留後,他為何要殺了你的母親?如你母親在世,親自撫養你長大,不是更好。為何要將你藏於伽藍,托付於十幾個隻識長刀的假僧人?”
“或許是……”玄一絞盡腦汁,想要為自己找到更多理由,可終是無法辯駁。
“當今天子殺兄殺弟,逼父退位,已經做到了這個份兒上,怎麼會如此容易,讓十幾個犯下謀逆大罪之人金蟬脫殼?從此不問紅塵,隱於南嶺。可暗地裏,卻是不小心放任了一隻隻老虎歸山。這未免,也太不像多疑帝王的作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