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饒是百煉鋼,也化成繞指柔。
涼生的肩膀微微地抖動,他低下頭,看著懷裏哭得像個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的未央,眼眶輕輕地紅了,他仰起頭,像是要抑製住將要流出眼眶的淚水一樣。
最終,他再次低下了頭,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堅定,像是應諾了未央的哀求,又像是在告誡自己,一字一頓的說,別傻了,未央……薑生……她隻是……我……的妹妹……我……最親的……親人……
說完這句話,眼淚從他的眼眶裏輕輕地悄無聲息地滑了下來,落在未央烏黑的頭發上,也落進了我的心裏,這是別離了少年後的涼生,第一次在我眼前落淚—
話語如刀,眼淚如鹽。
我的心,就像被刀刺過卻又進入了鹽水之中,那麼疼痛。
我在門外,緩緩蹲了下來,哭得無法正常喘息,卻不得不捂住嘴巴生怕發出太大的聲息,驚擾到屋子裏的那份來之不易的美麗。
我們總要不停的做這樣的證明,證明我們彼此不再對方的心裏。不是證明得讓別人相信,而是要證明到讓自己去相信。未央仰起臉,看著涼生,笑了,微微悲涼,很顯然,在她眼裏看來,涼生這番話並不值得她去信任。
她突然對涼生說,涼生,我們結婚吧!
涼生愣在病床上,我停住了哭聲,愣在病房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未央說,涼生,我們結婚吧!
她拉起涼生的手,仰起頭,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娶我!放你自己也放薑生一條活路吧!你們是兄妹,怎麼可能有結果啊!
她哭著說,涼生,你瞧,我都不去求你愛我,我隻求你娶我!我不同她去奪你的心,我奪不了我知道啊!可是我隻要你在我身邊,我隻有你在我身邊!
她哭著說,涼生,我們都是成年人,這些事情不怕攤開來說,我也不去想這是“不倫”,我們隻用成年人的方式討論這個問題,你心裏有薑生,薑生心裏有你,可是,你能給她未來嗎?給她婚姻嗎?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嗎?
她哭著說,所以,涼生,娶我吧!我不在乎這一切,我隻在乎你在我身邊了。隻有這樣,薑生才能去擁有自己的幸福!安心坦然地去幸福!你知道嗎?你生病的這些日子裏,她和天佑發生過無數次爭執,這些爭執全部因為你!他們在鬧分手啊!你一定要讓他們倆分手,你才肯醒悟嗎?涼生,你想想薑生懷著天佑的骨肉啊,你忍心讓這個孩子沒有父親嗎?
……
未央這番一連串的話,讓涼生愣了很久,他的臉色蒼白而寂寥。
尤其是這一句話質問—涼生,你想想薑生懷著天佑的骨肉啊,你忍心讓這個孩子沒有父親嗎?
利劍穿心,不過是這個滋味。
病房走廊冰冷的地麵上,我猛然驚覺,未央並沒有告訴涼生,我為了救涼生,已經失去了那個孩子,她也沒告訴他,天佑已經離開了我,她更沒有告訴涼生,我和他,已經檢查出,並沒有血緣關係。
我突然笑了,心中那麼苦澀,我懂了未央。
如果我是她,我想我也會這麼做,在涼生知道“薑生同你沒有血緣關係,而且她和天佑已經分開”這個消息傳開之前,在最快時間內與涼生結婚,以免夜長夢多。
陷入愛情裏的女子,使盡手段,隻不過求一個男子,一生到老。男未婚,女未嫁,誰能去指責那一些是是非對錯。
涼生一直是沉默的,他仿佛陷入了一種不能自拔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