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梓安說:“與其說我對她感興趣,不如說,我對她珍藏的那些詩文感興趣,聽說她有江州司馬白居易白大人的手稿。”
李潺用白玉骨扇一敲武梓安的肩膀,說:“既然有興趣,那就跟我一起去就是了。我回府換身衣服,晚上我派人去接你,咱們一起去。”
李潺又囑咐楊婉清道:“你讓人去取醉花釀,晚上正好以美酒會詩。”
楊婉清說:“醉花釀早就備好了,就等王爺派人去取。”
李潺一個讚賞的眼神送給楊婉清,扭頭囑咐薛慕青,“慕青,你親自去拿酒,旁人我不放心,別再把我的佳釀給打碎了。”
既然是薛慕青親自去取酒,楊婉清少不得起身,親自帶薛慕青去酒窖取酒。
長樂坊的酒窖入口在花廳。為了保證酒的口感,酒窖的修得很深。醉仙釀盛在一個邢窯的白釉瓷瓶中,以桃花泥封口。
楊婉清將五壺醉仙釀放到一個手提盒中,一一碼放好,遞給薛慕青。
楊婉清出酒窖前,又親自拿了一壺醉花釀,給武梓安送去。這瓶酒免不了,又被李潺笑話了一番。李潺說她這重才子,請權貴的做派,倒有幾分風骨。
華燈初上時,潁王府的金轅馬車就在韓府門口候著了。武梓安猶豫了再三,最後選了身月白色冰綃長袍,既顯尊重,又不過於華麗。
武梓安伸手打車簾的時候,李潺的聲音忽然從車裏傳了出來:“不過是喝個酒,又不是去見情人,換件衣服還這麼慢。”
武梓安聽到李潺的聲音,嚇了一跳,說:“你來了,怎麼不進去?”
李潺一身雲紋鑲金邊兒的藍色長袍,腰中束著白玉鑲犀角銙革帶,斜靠在車上,手中把玩著他那把白玉骨扇,笑道:“我來時,你的小廝說你換身衣服就來,誰知道你這衣服竟換了這麼長時間。”
武梓安被李潺說的不好意思,連連道歉。
李潺一邊偷笑,一邊一本正經地訓武梓安,“守時是美德,武公子身為朝廷棟梁,應該更加守時才是。”
武梓安又是一番很認真的道歉。李潺忍不住大笑道:“你真真是被翰林院那群老古董給教壞了。我記得,我初見你的時候,你並不是這麼一副沉穩古板的樣子。”
武梓安知道李潺又拿他尋開心,瞪了他一眼,說:“你也不是青蔥少年了,怎麼還跟阿闕一般,沒個正形。”
李潺唰的一聲搖開手中的白玉骨扇,說道:“我一屆閑散宗室,自然是醉心於山水遊樂,憂國憂民這等大事,自然有皇上和一幹大臣操心,何須我杞人憂天。”
看著李潺這般微眯著眼,白玉骨扇半遮麵,歪在車上的樣子。武梓安到嘴邊的勸誡之話,竟說不下去了。仿佛他這般樣子,也沒什麼不好。
一路上隻聽李潺滔滔不絕,講訴自己在山南道的見聞。馬嵬驛的貴妃芳魂,潼關的巍峨,深山古刹的鍾聲盈耳。李潺感慨:“江山的千秋萬裏,不過須臾之間。”
顏令賓的擢秀樓,在東市的大街上。這房子門麵四間,到底三層,臨街是樓,門前的牌匾上上書“擢秀樓”三個大字,武梓安站在匾前駐足。
李潺笑道:“武公子可是覺得,來這煙花之地有損你的清名,想要過門不入?”
武梓安白了李潺一眼,說:“你看那匾上的字,是前江州司馬白居易白大人的手書。”
李潺又抬眼細細的看了一遍牌匾,說道:“原來你是在看這個。”
武梓安反問道:“不然呢?”
李潺笑笑不答,推著武梓安進擢秀樓,說:“裏麵可看的多了,走吧。”
兩人進了擢秀樓。擢秀樓儀門內兩邊是廂房,三間客坐,一間梢間;過道穿進去,第三層三間臥房,一間廚房。後邊落地緊靠著盧家別院的花園。
顏令賓的侍女月娘在臨街樓上設放圍屏桌席,懸掛了許多花燈。月娘將客人先迎接到客位內,見畢禮數,再請到後邊的明間內,待茶。
客位內設四張桌席,請了了纖巧閣的兩個當紅歌姬──瑾瑤、金釧,彈唱飲酒。
本來京中歌舞坊的姑娘們各有各的派係,私下極少有這種捧別人主場的情況。但顏令賓又豈是普通女子,她座下既有名滿天下的才子,也不乏宗室貴族的公子。甚至傳言,她的這棟擢秀樓便是出自回鶻貴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