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驚的看著他,半響後點頭:“嗯,好。”
她快速收拾著草藥,並小心的收好兩株藥草,怎麼都不肯讓他拿竹簍和小鋤頭。兩人一人身體柔弱,一人身中劇毒,行走緩慢。
路上隻有細雨打在草木上的聲音,她有點不安,局促的和他說著以前采藥的經曆……
顧清逸受她感染,也回憶起自己開始學劍的生活,小時候坐不住,也會和兄弟姐妹去爬樹打兔子,後來隨著年齡增長,明白了身份的不同,他們接受了自己身份,他也接受了自己作為嫡子的責任,兄弟姐妹漸行漸遠……
“你那麼小就會用劍了?好厲害。”白依依眼睛閃了閃,“我師父也會用劍呢,隻是他從不教我,他說女孩子不需要碰這些。”
顧清逸皺著眉頭,為自己竟然與人聊自己的過去不適,這種心房減弱的危機讓他不舒服,隻是聽到她說起她師父時,他便感到了奇怪……
“你師父他一直陪在你身邊嗎?”
“不是啊,每過一段時間,他都會出去,讓我乖乖等他回來。”
“這一次他怎麼讓你回家?”
白依依愣了愣,搖搖頭,不知道啊!
顧清逸卻是感到了奇怪,她師父究竟是什麼人,在這種時候讓她回白家又是什麼目的?難道他是要讓她回來送死?引出那張方子?
顧清逸搖搖頭,事情變得複雜起來,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張方子,而對方還養著她,這是說明方子和白家血脈有關係……那她就很危險。
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他並不想橫生枝節。
顧清逸和白依依回到客棧時,兩個人都極其狼狽,方馨甜跑過來扶住她:“你們終於回來了,再晚一點,我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
白依依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她愧疚得如此明顯,讓人不忍說她什麼。
戴夢晴看到顧清逸難看的麵色,盯著孟逸城,結果孟逸城跟沒有看見似的,戴夢晴隻好親自扶著顧清逸回房。
白依依回到客棧,來不及用熱水洗澡,就又去煎藥了。
方馨甜陪著她:“顧大哥得吃藥了?”
白依依搖搖頭:“藥已經吃過了,隻是裏麵有一味藥藥性猛烈,顧公子連續服用兩次後,身體會很難受……”
方馨甜表示不懂,白依依則耐心的和她解釋。
顧清逸這毒,最好的辦法是以毒攻毒,但那毒那麼厲害,要找到恰好用以解毒的毒很難,所以她就自己調了毒,用鮮棘草來加強毒性,使之達到能以毒攻毒的效果,又因為害怕毒性太猛,所以她選擇層層推進,連服三天……
方馨甜聽得似懂非懂,最後隻明白一點,那鮮棘草藥性很猛,顧清逸吃下後,身體會很難受,這一次顧清逸吃藥時還將鮮棘草直接吃下,而不是喝的藥水,加上之前那副藥的殘留,顧清逸今天晚上不僅得遭受兩種毒在體內翻攪,還得忍受鮮棘草的刺激……
白依依現在熬藥,是想緩解顧清逸的痛苦,希望他今天能睡得好一點。
白依依好不容易熬了藥,送去給顧清逸時,碰到了戴夢晴。
“戴小姐。”
戴夢晴疑惑的看著她。
“之前顧公子對你說話時可能態度不太好,你別放在心上,因為那不是他的本意,隻是受到藥的影響。他這幾天的性情可能比較暴躁……”
戴夢晴反應過來,一定是甜甜對她說了什麼:“白小姐多慮了。”
白依依張張口,她是不是不該說這些話?怎麼覺得自己又說錯了話?
……
白依依把藥端進顧清逸房內,她把藥放下,顯得很開心:“明天再吃一次藥,你就能徹底恢複了。”
白依依拿出另外一株植物的葉子,扔進旁邊的香爐裏。
顧清逸側身看她:“你在做什麼?”
“這藥草能使你今天更容易入眠。”
白依依這才又端著藥走向他。
顧清逸勉強眨眨眼睛,卻還是隻能夠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而他體內氣血翻滾,身體裏如同狂風襲擊海水,海浪翻天,偏偏還有一股熱氣,在沸騰,在想從哪裏鑽出一個孔逃出來……
白依依坐在床邊,有點糾結:“顧公子……喝藥了。”
他似乎不太好,要喂他嗎?
顧清逸試探著伸手,拿過碗,直接一口喝了,很苦,苦到全身的每一處都籠罩在這樣的苦澀當中。
莫名的,他竟然想起了那抹酸酸甜甜的味道,那顆果子的味道……
白依依接過碗,準備離開,卻發現他額頭上不時冒出冷汗,像是在忍受著什麼……
她放下托盤,向他走過去:“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她用帕子擦掉他額頭上的汗珠。
她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裏,他似乎看到了山壁上那窈窕的身影,又似乎看到了小廝們偷偷摸摸藏起來的書被他因為好奇而翻閱……
白依依皺著眉頭,很是不解:“是不是很不舒服?一會兒就好了,藥性出來後,你就……”
她準備離開的手被狠狠一抓,身體被用力拉進他的懷裏,她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顧公子……”
顧清逸腦海裏隻有一個畫麵,在山洞裏,他被山壁上的影子所引誘,他回過頭,看到在火堆之前的少女,她逐漸脫下外衫,裏衫濕透,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體,長發在火光中發出沁人的芬芳,發尾處的水滴落下,正好落進他心口處。
他滿身熱氣,如同處於火光之中,渴求著那一滴水。
他掙紮著想推開她,卻看到她的眼睛,那清澈的眸子,映著他的身影……
他突然吻上了這雙眼睛,然後是嘴唇……
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要掙紮,卻被他翻身覆蓋在身下,他身體似火,燃燒著她……
……
顧清逸沉默的坐在床上,他幾乎不敢相信,昨晚上的那個人是自己,他能夠清晰的記得發生過的一切,就是因為記得,於是不敢置信,他竟然會做這樣的事,如同著魔了一般。
一閉上眼睛,就是她淚流滿麵的模樣,還有她死死的咬著嘴唇,哪怕咬出了血……
他不知道,她是因為自己的名聲還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如此禽獸的一麵……
房間門被敲了兩下:“顧大哥,你醒了嗎?”
“進來吧!”
方馨甜端著藥走進來,她看著顧清逸,不知道為何,覺得他今天很奇怪。顧清逸則看著她手中的藥,不出聲。
“依依她好像病了,所以今天是我熬的藥。但顧大哥,你放心,我是嚴格按照依依吩咐熬的藥,絕對沒有半點差錯,你放心喝吧!”
顧清逸接過藥,直接一口喝下,至於是什麼味道,他如同麻木了一般。
方馨甜離開的時候,連連回頭看顧清逸,他究竟怎麼了?
方馨甜出門就碰見了戴夢晴,立即迎上去:“表姐,顧大哥今天很不對勁兒。”
“他怎麼了?”戴夢晴擔心起來,以為是顧清逸的毒有所惡化。
“顧大哥好像心裏有事。”
戴夢晴看了方馨甜一眼,心裏明白這個表妹有些粗枝大葉,但既然連表妹都發現了顧清逸的不對之處,那定就是有問題了。
戴夢晴轉身就想去看望顧清逸,走到房間前時,恰好看到程應峰推門而入,知道他們肯定有話說,於是轉身離去。
接下來孟逸城帶著大夫坐在顧清逸房間,按照白依依所言,顧清逸每天服一次藥,隻需要服三天,第三次吃藥後,吃下的毒徹底達到鼎盛狀態,兩種毒在體內糾纏,最終呈兩敗俱傷之態。為了以防意外,孟逸城另外安排了一個大夫。
過了一會兒,顧清逸起身,大口吐出黑色的血……
戴夢晴趕緊扶住顧清逸,大夫則上前,替顧清逸把脈。
大夫一邊把脈一邊摸摸自己的胡子:“餘毒已清,雖然身體虛弱,但調養一陣子就能調養回來。”
所有人聽到這話都鬆了一口氣。
大夫收回了手,眼神閃光:“就連這種奇毒也能解掉,不知道你們請了哪位聖手?難道是流光家族的人?”
能知道流光族,這位大夫也不是凡人,他們之前請過他,他對這毒也是無能為力。
孟逸城笑笑,沒有說話,大夫也明白了這態度,不再問,開了兩張調養身體的方子就準備離開了。
“李大夫慢走一步。”
說話的是顧清逸:“李大夫,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孟逸城二話沒說,直接和戴夢晴方馨甜等人離開。
李大夫一把年紀,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自然不會露怯:“不知道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談不上,隻是我突然對一些藥草感興趣,想請教一二。”
聞弦歌而知雅意,李大夫挑了下眉,這是懷疑有人在藥裏動手腳?這在大戶人家很常見,可出現在一個明明藥到病除的人這裏,就奇怪了……
顧清逸拿出一份半成品藥,一份藥渣,什麼都不說,隻是看著李大夫。
李大夫拿著這兩份東西,聞了聞,又用手摸了半天,然後他露出驚喜的表情,連手都在抖。
“敢問公子,您就是喝的這藥解的毒?”李大夫在看到他點頭後,連連稱奇,“妙妙妙啊……”
不等顧清逸問,李大夫就興奮的表示,這份藥渣和那份半成品的藥材完全相同,不同的隻是前者在特殊環境下被製成藥,後者是正常情況下的藥渣……
顧清逸沉默的又拿出一份藥渣。
李大夫又研究了半天:“能開出這藥方的人對藥材的了解和運用簡直巔峰造極,我雖知道這些藥材,甚至知道它們的特性,卻不知道原來可以如此運用……你喝的這藥,原本就是毒,這毒進入你體內,不可能威脅你中的毒,可加了這鮮棘草就不同了,它能夠加強毒性……想出這辦法的人真是奇人,她甚至為了防止毒性過猛或者過弱,選擇了一天天加強的方式,真是妙,這就將危險降到最低了。這份藥是在你吃了這藥草後喝的吧?鮮棘草太猛了,這是擔心你太過狂躁,於是用這藥安撫你身體……”
“這是什麼意思?”
李大夫解釋了許久,這種草如果被一些動物吃了,很可能會發狂,人吃了易怒易爆,很容易和人發生糾紛……
顧清逸抿了抿唇,又拿出香爐裏未燃燒完的葉子。
李大夫這次回答得很快:“這就是助眠的,和這藥差不多吧,有安神的功效。”
顧清逸咳嗽了幾聲:“我聽說很多藥草之間有相生相克的說法,就像兩種藥草明明就是有益的,放在一起後,就成了有害的……我想知道,這些藥裏麵有沒有放在一起使用後,對身體有特別反應的……”
李大夫搖頭:“沒有。用藥的人似乎特別懂藥,應該特別避諱過了……除了鮮棘草有些負麵作用,別的藥草都沒有問題,公子請放心。”
……
沒有問題嗎?
顧清逸揉著自己額頭,難道他就是因為鮮棘草的緣故?
他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就不肯承認自己的邪惡和下流呢,難道那些幻想的旖旎場景不是他內心最深的罪惡?竟然以為是遭受了算計,以為是藥出了問題,這樣就能洗清楚自己的罪孽,然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當所謂的大俠?
他從未如此厭惡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