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不長教訓!
周漫兮冷著臉給他上藥。這男人就是個惹事生非的頑皮孩子,高智商卻也低智商,幼稚非常。她簡單給他上了藥,看向門口,杜德站在那裏,在葉律恒受傷的那一刻,幾乎是瞬移般過來了,但並沒有進屋,隻靜靜看她給他處理傷口。
古怪的主仆。
主子不靠譜,仆人也不靠譜了。
周漫兮暗自歎氣,對他說:“快把你家少爺帶走吧。不然,我不保證他會不會二次受傷。”
杜德依舊沒動,微微低頭,言語依舊恭敬:“今天要給周小姐添麻煩了。”
她傷了少爺,便要負責了。
看少爺這意思,估計今晚要住下來了。
事實證明,知葉律恒脾氣者,非他莫屬。
手臂傷纏了一層紗布,葉律恒欣賞著,眼神染上笑,慢悠悠開了口:“周漫兮,感謝你,在我身上留下了第一道英雄的勳章。”
周漫兮:“……”
她現在真想把葉律恒的腦袋敲破了看一看,裏麵到底裝了什麼。
她自初見他,便印象不好,幾次相處,他言語舉止也看不透,遂生了厭煩抵觸的心思。但現在,她依舊厭煩他,卻又生出了幾分好奇。
葉律恒能瘋成什麼樣子呢?
她一味隱忍躲避,他步步緊逼,如此一來,反不如迎難而上。
總歸,她不怕他。沒道理做縮頭烏龜。而且,她隱隱生出一種可以掌控他的預感。這種預感讓她覺得驚險刺激,非常亢奮。
毋庸置疑,葉律恒是個很強勢霸道且自私自我到極點的男人。而讓這樣一個男人對她俯首稱臣,又將是怎樣一番刺激感受?
周漫兮野心勃勃,這不是對事業,對愛情,而是對一個人思想理智的掠奪。
“怪大伯,我下好了。該你下棋了。”
臥室外傳來周易鳴的催促聲。
葉律恒拉下襯衫袖子,淡定如常地站起身,邁步往外走。
臨出臥室時,周漫兮忽然問出聲:“葉律恒,你喜歡我什麼?”
“我喜歡你關心我。”
“你那是缺愛。”
“嗯。”
他承認,他坦白,眼神傳達著真心:“盡管在你看來,那些關心無足輕重,但對我而言,彌足珍貴。”
周漫兮微怔,眸光暗轉道:“其實,我不關心你。在你看來彌足珍貴的關心,不過是我心情好時偶爾為之的同情。”
她這樣說,算是給了他收心的機會。
倘若他繼續以身犯險,那麼,她也隻有從容應戰了。
葉律恒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她時目光專注深沉:“不管你的關心是否摻雜了同情,我的心,我的預感不會騙我。”
“預感是什麼東西?”
“你會屬於我。你會愛我、理解我、包容我。”
“嗬。”
她跟他又沒有說話的興致了。
葉律恒轉頭走出臥室,繼續下棋。
周易鳴沒一會又陷入深思,良久後,有些氣餒地問:“所以,我現在該走哪裏?”
“認輸了?”
“你不是說,我輸了,你就做我的圍棋老師嗎?所以,現在我該走哪裏?能起死回生嗎?”
葉律恒點頭,指了一個位置:“下這裏,繞開這片棋子,圍住這片來牽製一方。”
“你有研究我的棋勢嗎?”
“大概猜出你會猜出怎麼下了。”
“你玩圍棋多久了?”
“三年吧。”
“一個人學習?”
“算是吧。”
“喜歡圍棋?”
“差不多吧。”
“你回答的不誠心。”
“……”
葉律恒把手裏棋子放進棋筒裏,揉了下他的頭發,輕聲笑:“小小年紀疑心病很重啊!”
周易鳴不喜歡被當小孩子,躲開他的大手,看著棋盤上的棋局,小大人似的分析:“你很擅長謀局,考慮事情滴水不漏。你很聰明,也很狡猾。”
觀棋如觀人。
葉律恒低聲笑:“那你呢?”
“我學習能力和領悟力都很好。下次,我就會贏你。”
“好。我等著。”
他含笑接下戰帖,慵懶躺在沙發上,催促他:“不過,現在你需要去洗澡睡覺。”
周易鳴皺著眉頭:“你呢?還不走?”
“不走了。”
“你今晚住在這裏?”
“嗯。”
“我家裏沒床。”
“我睡沙發。”
“你就像是癩皮狗。”
“那你要小心癩皮狗咬人了。”
葉律恒臉色倏然嚴肅了很多,以一種命令的語氣說:“現在,收拾棋盤,回臥室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周易鳴說不怕他,但多少有些忌憚。他乖乖跳下沙發,收拾了棋盤,問他:“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嗎?”
葉律恒輕挑眉頭,反問:“不然呢?要你媽媽給你洗澡嗎?你多大了?”
四歲。
周易鳴癟癟嘴,回臥室拿衣服。
周漫兮正在做瑜伽,山嶽式的姿勢,雙腿伸直,雙腳並攏,身體向前俯臥,臀部翹在半空,頭低下,位於兩臂之間。
她見兒子進來,慢慢收了動作,微喘了兩口氣道:“結束了?洗個澡該睡覺了。”
周易鳴沒回話,走到她身邊,小聲說:“怪大伯要住在這裏。”
意料之中的結果。
周漫兮不驚訝,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圍棋玩的盡興嗎?”
“他太厲害了。”周易鳴點頭,嘖嘖讚歎一句後,又很快補充:“不過,我以後也會很厲害,比他還厲害。”
“媽媽相信你。我兒子最棒了。”周漫兮低頭親了下他的臉頰,給他找了睡衣,領他去浴室洗澡。
葉律恒躺在沙發上,眼睛似睜未睜地出了聲:“我來帶他洗澡。”
他聲音落下的一瞬,人已經從沙發上躥起,大長腿健步如飛,一眨眼到了浴室門口。
周漫兮考慮了兩秒鍾,等回神,兒子已經被帶進了浴室。她思緒沉沉站在浴室外,看了眼杜德,驀然發現,他人已經不見了。真是神出鬼沒的一對主仆。她捏了下太陽穴,正要邁步回臥室,忽然聽到浴室傳來對話:
“你好白!像隻白斬雞!”
“你從哪裏學來這種話?瞧,這是腹肌,看到沒?數數幾塊!”
“一二三四五六,切,就六塊。”
“你呢?一塊沒有。”
這對話真是弱智到極點了。
周漫兮邁步回了臥室,大約過了二十分鍾的樣子,一大一小的聲音漸行漸近:
“你真不回家嗎?”
“不回去。”
“你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你杜叔叔去拿了。”
臥室門被推開,葉律恒裹著浴巾進來了。他確如周易鳴所言,身上白的發光,但胸腹間幾塊腹肌也很顯眼。她漫不經心地掃過去,正迎上對方玩味的視線。
草,真好奇心害死人。
周漫兮收回目光,佯裝淡然:“你手臂還傷著,就去洗澡?”
她可不是對他身材感興趣,而是在看他手臂的傷,等等,似乎這句話更容易讓人誤會。真是多說多錯。她沉默,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兒子快過來睡覺。
周易鳴見到了,就要過去,葉律恒拽住他,拿過毛巾給他擦了下頭發。
“把頭發擦幹了,再睡。”
他輕喃一聲,動作輕柔。
周漫兮順著他的動作去看他的手臂,右小臂紅腫的厲害,剛上了藥,沒多久就洗澡了,估計也沒什麼用。她微皺著眉頭,收回目光時,無意一瞥,看到他左手腕上一道肉色傷疤隱在銀色腕表下。
自殺?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怎麼可能,這男人活得囂張狂妄、肆無忌憚,怎麼會像個懦夫一樣去自殺。可落在那個位置……總讓人想入非非。
葉律恒餘光注意到她深思的表情,輕聲問:“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入神?”
“在想你。”
她也算坦白,直言自己的心:“葉律恒,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葉律恒一笑待之:“你對我好奇,這是個好現象。”
周漫兮沒多說,摟著小家夥,扯過被子,閉了眼。她關上燈,聽到放輕的腳步聲,知道男人走了出去。她複又睜開眼,有些煩躁地看著天花板。
周易鳴也沒睡,小腦袋緊貼她的胸口,小聲說:“媽媽,其實,怪大伯,他好像也不是那麼討人厭。”
葉律恒有什麼討人厭呢?
他們相識到現在,除了說些不討喜的話,從未切實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
可不說討人厭,也不討人喜歡。
還真是矛盾的情緒。
周漫兮想著想著便睡了,許是,睡前有所思,睡時有所夢。她竟然在夢裏看見了葉律恒,他老了很多,頭發灰白,麵容枯槁,沒有兄弟看望,沒有妻兒相伴,形單影隻地躺在病床上落寞地喝著酒。
有醫生來勸他:“葉總,您不能再喝酒了,會死人的。”
葉律恒似是沒聽到,目光飄渺地看著窗外,低喃一句:“怕什麼?人總是要死的。”
他有求死的心。
周漫兮驟然驚醒,外麵夜色沉沉,月光如水。她借著月光,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
客廳裏,葉律恒躺在沙發上睡覺。他睡容靜美如畫,身上蓋著薄毯,雙手搭在胸口,左手上銀色腕表,銀光閃閃,分外引人注目。
一個念頭閃進心頭。
她走過去,蹲了下來,想要去看他銀色腕表下的秘密。
可誰料,手才伸過去,就被緊緊握住了,力道很大,幾乎要掐斷了。
“是我!葉律恒!”
她驚呼一聲,男人的力道小下來,但沒有放開。周漫兮想要甩開,葉律恒又握緊了,雙眸灼亮:“你怎麼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