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低垂著眉眼,不應答。
我道:“你從小和我一起長大,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頭,還要來照顧我,也算是相依為命了。現在你受傷了我怎會讓你走?你是我的人,斷沒有我要留著你而別人趕你走的道理。”
我輕歎著氣,找帕子來給她在眼淚,道:“你我情同姐妹,以後可不許這樣胡說了。就算你要走也得告訴我,我得看著你找著了良人有了歸宿才肯放你走,不然,就算是太後也趕不走你。這點主我還是能做的。”
“阿荷跟著王妃真是此生有幸。”
我笑道:“什麼幸不幸的,我遇著你也是我的幸運啊。世上還有誰願意跟著我這個倒黴的人,一跟就跟了十年?”
她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我打住,道:“好了,你快回去休息,這幾天我去找季爺爺看看,興許他有辦法醫治你。我這幾日光自己哭都夠煩的了,你別又哭給我看,不然,我和你比著哭。”
“噗——”她破涕為笑,道:“您,您就愛說笑,哪有個王妃的樣子?”
我道:“反正你就是嫌棄我!”
“阿荷不敢。”
“好了,快回去洗把臉歇著吧,我也要休息了。”
“嗯,我去叫燕兒來照顧您。”
“不必了,讓她去照顧太後吧,我這就歇下了。”我道。
“是。”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總不是滋味,似乎所有與我親近的人都為我所累,也許,我才是那個該走的人。
夜不成眠。
據中秋宴已過去小半個月,似乎除了我,沒人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也沒人關心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披了件衣裳,坐在屋頂。
夜,無月,唯有星子零散地綴在天上,灰靑的雲沉重地壓下來,稍有不慎,連僅有的幾點星光都被遮蔽。
這幾日太後沒來看我,倒是借著燕兒打探出不少的事。
南方越州近日有異動,似有兵馬集結,瓊州斡氏與明氏餘黨沆瀣一氣,蠢蠢欲動,而大胤的軍隊多數在北方,駐紮在胤燕兩國邊境,調兵尚需時日,而且胤燕兩國停戰不過數年,難免到時趁人之危突然發難。若南方起兵,此時唯有京畿及附近地區的三萬兵馬尚可一戰。好在對方尚未有行動,似在等待時機,而這時機則是安王胤俅。皇帝如此姑息江舒顏,不惜壓下此事,也不過想穩著他那心愛的兒子罷了。
我手中握有證據,若要細究江舒顏種種罪行,自會連及皇後,累及安王。誰都不知道一個日暮窮途的人會做出什麼事。當初太子春獵時墜馬,在府養傷期間傳出廢太子流言,太子急而謀反,事情敗露後被貶為庶人幽禁在府,最終因縱酒過度舊傷複發不治而終。先皇後亦因此鬱鬱而終。接連痛失摯愛,皇帝怎麼會允許因為同樣的原因再失去一個兒子?
燕兒能與我說這些,也是太後授意過的,為的就是讓我暫且放下最近的事,可其實是不想我再深究當年的事。
我有預感,當年的事,隻怕和太後也有關聯。
肩上突然一暖,胤晟在我身側並排坐下,伸臂將我罩進他的外袍裏,隔絕初秋夜裏的微涼,寬大溫暖的手掌握住我的,掌心傳來絲絲令人安心的溫度。
我歪頭靠在他懷裏,望著晦暗混沌的夜空,默默相擁,互不言語。
微微側過目光,便看見他冷峻的麵頰上一雙鬱結的眼。燕兒說他今日在禦書房和父皇為素青的事起了爭執,隻因父皇堅持要處死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