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頷首,略點了點頭,“來吧。”
說實話,往常練箭,從未這樣緊張過,這一回,他若失了手,那才是笑話,不被人笑死,他自己也覺得對不住自己。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瞄準了目標,手腕用力,發箭射出,嘭地一聲,遠去。
唔,還不行呐,這花都被射碎了去。
箭彈到牆上,桃枝卻還在樂山的手裏。
這一遭,即使裴九郎的箭術精湛,旁觀的人也為上頭這女子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樣震懾。
“好!”
咦~
是上席謝家人首讚了一聲。
“好了好了啊,興也助了,該下去了吧。”
桃枝在手,樂山顛了顛,甩了出去,走了幾步,一把按住要下去的裴青峰,“九郎,哪裏走?”
“嗯?”
“這興既也助了,樂山卻覺得沒有夠,哪有你射完就走的道理,過去,”她推了他一把,“站著當靶子,我還沒射呢。”
“你放肆,”裴九郎憋紅了臉,“沒有這個道理。”
上頭卻又有人喊話了,“怎麼沒有,裴九郎,別欺負人家姑娘啊。”
一時間,呼聲的人還滿多的,裴九郎徹底慌了神,縱使他也好麵子,但這性命攸關的事,可不能開玩笑。
樂山見他窘迫,情勢又大好,也灑脫了去,“裴九郎,告知你一件事,我這些年吧,箭術委實不精湛,你拿好桃枝,可千萬別抖啊。”
狗屁,爺不跟你玩,爺要下去了。
哪裏知,他一個轉身,底下送桃枝的人已經上來了,舉盤端到他麵前,“九爺。”
你,陳樂山,你好樣的!
送箭的人送箭到樂山跟前,她看了看,道,“等等。”
待那頭拿了桃枝的人憤憤站好,她爽朗一笑,直視他的眼睛,轉頭又像前方走了走。
“陳樂山,你在幹什麼?”
她向前方走,離他離得漸遠了,此地又何止三尺之遠,六尺有餘,你這是在逗我呢?
誰說隔得遠不能射的,她方站好,拿眼瞧了瞧,伸手接過彎弓,輕扯了一聲,試試弦勁。
複伸手來,侍從遞了一支箭來。
她接過,搖了搖頭,道,“三支。”
三支?!
席下一片喧嘩。
三支算什麼,裴九郎,我給你點顏色看看。
直箭在手,她拋起繞了一圈,複而箭頭朝後,她搭腕,將箭尾露了出來。
哦,這年輕的身子!
樂山對眼看,心道,你別抖得這麼厲害啊,我如今可不比征戰那會,這臂力,還真說不準呢。
而在席上的裴七,非但紅了眼,氣喘不上來,是著實嚇的不輕。
陳樂山,你若傷了我九弟,我要你好過。
三箭齊發,箭箭穿花,隻可惜裴九郎腕力不夠,失了手,讓桃枝隨著箭覆到了牆上,穩穩插住。
呼———
裴青峰的腿已然軟了下去。
從台上下來,樂山可沒去看周遭人觀她時的異樣眼神,她樂得很,這回可以肯定了,她是重活了!
“沉芫,走,”她站在台階邊,伸手來喚她,“這裏無趣,我們喝花酒去。”
女孩子家的,在屋內聊天,不喜靜的,才外出看別人唱戲。
領著沉芫繞九曲盤寰,他這府裏的橋,怎麼走著走著都沒個盡頭。
顯然,沉芫還沒有從她方才那一遭暢快的光景裏回過神來,她自然是呆了,才會隨著她去拿酒壇子。
屋裏有不少清酒。
樂山拿了一壇子就往外走。
屋裏這些喜靜的姑娘,不知道方才前頭的事,見著人來又走去,插話都來不及,便問沉芫,“你長姐這是做什麼去啊?”
沉芫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現在知道了,她家長姐抱了一壺酒壇子就上了樹,坐在枝頭,很是暢快。
光是這副模樣,已經呆住了她的眼。
佳釀啊,樂山扔了封口的紅布頭,端起酒壇,就喝了口。
坐在枝頭,視線穿過城牆,方看得遠,遠處那一座高樓屹立,樂山定眼望去,她可沒記錯,那人,就在那裏呢。
豪飲了兩口酒,思緒也清晰了些,倘若這不是夢,倘若複回到十六歲的春天,倘若今年才隻是大曆元年……
掄一壺酒,照死往臉上傾倒,她甩了甩頭發,哈哈笑了出來。
她陳樂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