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繞街城一圈,停到渡口,樂山與鈴鐺道別,“就從這裏分開吧,你回軍營,我回家。”
“好。”
目送樂山遠去,看見她牽著她的馬,往鬧市裏走去,鈴鐺站在原地,手攥得很緊,看見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了,心口也沒有鬆下一口氣。
今夜,她暗暗下了決心,她一定要做一個能與外委比肩同站的人。
牽著馬,慢悠悠穿過鬧市,經過書齋,恰在門口掃石墩子的老板看見她,喊了她一聲,“陳小姐,昨日我與你說的那些藏品,今個兒就從洛陽運了來,一本比一本新,都在樓上收著呢,要不要上去瞧瞧。”
樂山摸了摸衣兜,那裏頭緊餘的一絲碎銀,剛剛坐船花完了,她搖搖頭,“明日來,今日銀錢沒帶夠。”
老板見她是常客,又是愛書之人,就不與她講這個虛禮,“不礙事,你上去瞧瞧,這頭一份,我給小姐你留著的,明日再拿碎銀來就好了。”
“不了,不用為我特意留著,我明日再來即可。”
“老板我開書齋十餘載,像你這樣日日要來店裏習書的人少,好的書不舍得貴族子弟略略翻閱,全當這書遇到了良人,新來的書,還沒有拆封,你第一個來翻看,是書的福氣,也是我的福氣。”
老板委實是一個和氣的人,話說到這裏,樂山也不好再推卻,“好,那就多謝先生了。”
將馬牽到樹底下,起身撩衣袍準備往屋裏走,身後有人喊她,“小聾子。”
都知道小霸王郭曙喜愛招惹人家小姑娘,一道進樓裏的南蘇,站在他身後,近身不注意,聽見他扯著嗓子,遙街就喊開了,遠遠朝那邊望了一眼,見果然是個姑娘,嘴角便笑出了聲。
倒是他家主子郡主沒個設防,聽見郭曙站在她身邊喊,不耐之色甚是明顯,“滾一邊喊去。”
郭曙習慣了他家老姐這副模樣,嘻嘻哈哈走開了,“你們先上去。”
遠遠看著陳樂山在麵前,郭曙一步一步走過去。
而聽到呼喊的樂山,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門,此時又收了回來,與書齋老板道,“你瞧,今日真的沒有這個福分。”
“郭參將。”
“說你有聾疾,當真不錯,怎麼我喊你,你也不應一聲。”
樂山站在原地,等著郭曙走近。
待他走得近了,才喊了他一聲。
“參將有什麼事嗎?”
“事,倒是沒有,”郭曙拖著下巴,習慣性打量她,“這大晚上的,你在街上瞎逛什麼呢?”
“隨意走走,誠如參將所說,沒有目的。”
郭曙眼睛滴溜溜轉,樂山看著,直覺沒有什麼好事,果然,就聽見他說,“爺在樓裏聽曲子,卻差一個倒酒的,快跟爺走。”
轉身走了兩步,不見人跟上來,板著一張臉向身後望過去,“皮癢了是吧。”
樂山認命,提起腳,跟了上去。
隨郭曙進去的,是京裏的搖光居,這家樓營業的時間頗久,大曆十二年,吐蕃進犯,這家樓都沒有因此倒下,依舊歌舞升平。
一路上了樓,走到包間前,兩排兩排守門的人,看見郭曙來,喊了一聲郭小爺,順手替他把門打開了。
初進門,樂山就怔住了腳。
不是被屋裏陳設輝煌吸引,而是因為正座上那一位,她僅僅屈腿側臥,一隻手半搭在茶幾上,撐著天靈蓋,眼眸微閉,整個人卻鮮明又鮮明。
這不是太和郡主齊深麼?
從她的麵色上來看,樂山斷定,齊深怕是遇到了什麼難以應付的事,因為此刻,她尚未睜眼的神情已經告訴她,我好煩,我好煩,你們不要來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