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暗歎了一口氣,不與她做這些口舌之爭。
摸了摸身旁燈籠的頭,與她說話,“我聽說你母親病了,現在情況可好了些?”
小姑娘情緒不怎麼好,提到母親,就紅了眼,“早上都咳出了血,我嚇壞了,娘親要吃藥,沒有錢看病,我找舅母去借錢,借得次數多了,這回舅母怎麼也不肯借了,午時,姐姐總算回來了,母親看了病,現在已經睡著了。”
人走到門口,聽說睡著了,樂山便沒再進去。
“看了病就好。”
轉頭與鈴鐺說話,“鈴鐺,我知道你不會收下這份好意,”她從兜裏掏出一些碎銀,“但我此來,是特意來看望你母親的,你收不收都不要緊,不收,那必是看不起我了,一些碎銀,於我不值幾個錢,於你來說,卻是兩個月的晌銀,迫在眉睫,你收下,對你母親有好處,”她遞到她麵前,“就當欠我一個人情吧,也給燈籠買些糧食吃,她的麵色,也太過肌黃了。”
鈴鐺梗著脖子,不是不收,而是看見她這樣,半天沒緩過神。
宋把總說對了,陳外委,私底下,也不是半分人情都不講。
接過她手裏的碎銀,她道,“我會還你的。”
“好。”
既已拜訪,樂山也將告辭了,與鈴鐺打了招呼,“你母親若安定好了,就即刻來軍營吧,隊裏的訓練,你已落下了一日。”
“好,好。”鈴鐺開始怔然。
出了門,去樹底下牽戰英,走了兩步路,身後的木門一陣吱嘎響,“外委。”
“嗯?”
鈴鐺走了出來,“我現在就回軍營,”怕她擔心,道,“娘親的病已經穩下來了,有了銀錢,按時抓藥,燈籠在家裏照顧,已經沒有大礙了。”
“好,”鈴鐺家的條件,確實不怎麼好,家無男丁,鈴鐺的爹,早些年,打仗打死了,“回營的路,經過長安街,你我一道回去吧。”
樂山陪著她,牽著馬,走出了陰暗潮濕的巷道。
而街上,正是燈火通明時,一切事情,才剛剛揭開帷幕。
在鈴鐺家,樂山看見,她家牆上尚有一幅沒有完成的筆墨,在家徒四壁的靜室裏,顯得尤為突出。
想到這裏,樂山問,“身名冊裏說,你從前讀過幾年書,還會寫兩個字,是嗎?”
這,陳外委來她家中,她已經萬分不好意思,隻覺得家裏的汙穢髒了她的腳,現在聽她這麼問,臉竟然紅了起來,“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我在私塾裏讀過幾年書,到現在,已經忘全了。”
那畫上的場景,是一幅船過水鄉圖,尚未完筆,船上的人沒有畫出麵目。
恰此時,走到柳樹底下,側眼,就看見,長安街市喧囂,護城河繞城一圈,燈影裏船舶輝煌。
每日從這裏走,看得見護城河,看得見河岸樓道的燈壁輝煌,卻從未踏足過。
鈴鐺不禁側眼看向身旁牽馬的外委,外委清姿不瞿,注定了跟自己不是同一路人,半個月前,她還在跟她暗中較勁,殊不知,早已輸了個底朝天。
接收到鈴鐺的視線,樂山當作不知,隻道,“長安風景甚好,卻少有閑情去賞,你可否晚些回營,陪我逛一逛?”
“好。”
“來。”上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