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裏僅剩的這一絲碎銀,樂山將它包了一艘船。
船裏用具,一應俱全。
從這裏開始,坐船列遊,最為情調。
船漸駛,樂山就走到了船稍,在風口處站好,也難得的緩了一口氣。
而鈴鐺,在樂山的身邊,顯得異樣安靜。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
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樂山去屋裏,拿了一支尚能用的笛子,在她的身邊,淡淡吹了起來。
由遠及近的笛聲,吸引到了岸上的遊人。
搖光居裏,本是與韓王專心談事的裴安修,話說到一半,就被這笛聲吸引了。
越聽越有滋味,索性走到了窗戶邊,開了半邊窗,放眼望去,隻看了一眼,就笑出了聲,“臨仙君,我道何人吹出這樣的笛聲,這曲子,不是昔年你在花燈節上一時意氣所作的麼,這女子,吹的意境,竟與你有八分像,委實驚到了我。”
他低低笑開了,還感慨了一句,“雲舒,看來你的福分一點也不比韓王兄淺,民間女子,多數仰慕於你。”
側眸看了席上的沈璞一眼,韓王也朝窗外看了去,頓時就眯了眼,此女的畫像,還在他的桌案上,靜了半晌,他亦淺笑了,“小七這個人潔身自好太緊了,安修,快別拿這些話刺激他了。”
席上本不為所動的沈璞,聽到韓王又用這副嗓音,如此繾綣地稱呼於他,忍不住,斜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間大有不耐,“你再這樣喚我試試?”
自小與他一道長大的韓王,知道他的性格,他這位表弟做事總太過正經,就耐不住,老想逗一逗他,屋外頭這人,裴大不提此事,他自己還要提一提,“安修可知船上這女子是哪家姑娘?”
“韓王兄可算取笑我了,我整日被你束在內閣,為你勞命,哪裏知道京裏姑娘家的事。”
“前陣子,尚書曹大人在城東的巷子,內裏那些小買賣,不是才撤掉麼,這事我也與你說過,”他喚沈璞,與他一五一十地道,“陳家那位姑娘,便是如今船上的這位。”
“哦?”裴安修很是詫異了一番,定眼再去看,船正經樓下,瞧得越發清楚,“我想起來了,這姑娘,便是清平宴時嚇壞了我家九弟的那位,依你之言,觀她模樣,確實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聽到這裏,沈璞總算抬起了眼。
看了一眼在窗邊站著暗自打量的裴大,心裏隻覺得這人的壞習慣越發多了起來,他這副樣子,倒像及了他家中守門的那位黃姨婆,好事的很。
收到沈璞視線裏的東西,裴大暗暗不爽了起來,“小侯爺,你這心裏,又說了些我什麼,嗯?”
沈璞沒理他,掃了窗外,但隻是這一眼,他風雲不變的臉,略略有了波紋。
裴安修察人入微,隻見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忽然裂出了一條微不可見的縫,當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沈璞,你是不是認識這位姑娘?”
沈璞收回視線,扯了扯嘴角,“不識。”
這下,完全激起了裴安修的好奇心,他湊到沈璞身邊來,近了問他,“當真不識?”
而這位京中出了名溫文爾雅的小侯爺,此刻嘴裏,竟冒出了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