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覺寒氣,深巷漸無人,長安城茫茫一片,不知不覺間,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當不得值,巡個邏回來,一幫人在街頭的麵湯攤鋪拚了桌子坐下,吃完熱騰騰的麵,回個暖,這一日就像是飽和了。
這樣冷的日子,樂山坐在街頭車馬往來處,麵前是一碗素淨的湯麵。
身邊人嬉笑問她,“大統領,這巡街的事按理說,自排不到您頭上,你便是與我們兄弟幾個遊街慣了,可是今日不同,下雪的天,馬都行不動,凍手又凍腳,你何苦來吃這個罪呢,不如回去到家裏坐一坐,喝杯熱乎的茶,這才叫再好不過。”
這人也不是在奚落樂山是個吃不了苦的人。
聽他一言,樂山沉默深思,心裏不大好受,落雪的日子最寂人,出來走走,哪怕是被刺骨的風吹吹臉也罷,才好過一人到家裏去。
家裏縱有千千萬萬人,門可羅雀也沒用,要是沒有那個人作陪,整個屋裏,就是空了一截。
心上,更是找不到著落。
樂山從香囊袋裏掏出了幾錠細碎銀子,丟進身邊這人懷裏,“給營頭們買幾壺酒來,要燙過的,燒得正開的最好,去吧。”
“好嘞,大統領體諒人,兄弟們,今兒得賺了,有酒喝了。”
這時喝點酒不礙事,馬上要換營,行夜巡的人就要到這條街,這幾個剽悍的要緊人心裏想必都急著要回去休歇,等著見家裏人,這時喝點酒暖過了胃,一晚上都好睡覺。
樂山也喝了點酒。
是糙酒,聞不著酒香。
初有這個想法,她又將自己掛念笑了。
無奈至極,一頓氣意在心頭。
從前在外頭,吃什麼不行,有一頓飽腹的東西,隨時堪提一身的勁,還在乎不在乎酒的好壞。
從沒有過的事。
是被那人養刁了。
很是要不得的一件事。
一口氣悶了這碗酒,她將舊瓷碗砸了個稀巴爛。
把兩座同吃飯的人嚇著了。
樂山又掏出了一錠細銀,放在桌上。
總不想跟那人再掛點勾,可不允許,好比這囊袋,裏頭到現在還有著一些細銀。
每日早她出門,都是他給她係的囊袋,昨日準備好,少了再填補,滿滿一大袋子,沉澱澱的,想吃什麼吃什麼,叫她時時刻刻都闊綽著。
因為午時常在外頭,他擔心她吃不飽,才會在這些方麵細心著。
眼看著掏完了這些細銀,囊袋裏也不鼓了。
算了算了。
樂山又重撿回了那錠撒在桌上的銀子,對一幫轉過頭來看她的人道,“今兒這頓麵老李頭作請,大家夥把賬都記在他頭上。”
老李頭可不幹,“大統領,敢情我這酒不是白喝的。”
“明日給你補上,今日你先替我墊補墊補,還有這麵瓷碗,你一會兒順手也賠了吧。”
喝了一碗酒,砸了一個碗,飯一口沒吃。
實在沒有胃口。
樂山拿起了在桌邊放的佩劍,“天黑得早,你們好些吃,我就先回去了。”
“大統領慢走嗬。”
樂山按按手,“都坐吧。”
轉身一個人,她牽了一匹馬,前頭是迎麵的風雪,腳下一條未開的路,這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