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聲飄酒香,寶馬香車鈴鐺響。
夜色漸暗,尚能看見前去的路,樂山牽著馬,想一人走走,不急著持馬回府。
遂以雪落肩頭,她在街邊慢慢走。
路上沒幾個行人,家家戶戶都關了門,樓麵上的小窗戶,這時也是閉緊的,緊防露夜風。
一輛白色馬車搖搖晃晃從她身邊過,她沒注意,往前走了兩步,馬車停止了駛行,鈴鐺聲漸走,被風吹得大幅作響。
樂山牽著馬,馬蹄聲落地重,噠噠噠,節奏明顯。
李適揭開了窗簾,微露出個腦袋,喚她,“大統領。”
樂山猛一個機靈。
才發現停車在前頭的人是太子。
上前來見禮,“見過太子。”
“大統領可是正下值,今夜雪厚,正是閑的好時候,本宮有心想喝一壺燙酒,奈何無人作陪,大統領可願賞這個臉?”
樂山攥緊了手裏的馬繩。
多久未見太子,太子也消瘦了不少。
心裏有圖謀的人,彼此見一眼,勢不當敵,誰都能明白對方的心思。
樂山勾唇清淺地笑,“雪天良辰,本是趕著回去,到家中睡個黃粱覺的,奈何太子盛邀,不作陪不想話,那屬下便厚臉,沾一沾太子您的光了。”
“哪裏話,今夜有你作陪,宮府蓬蓽生輝,大統領後頭行,且隨我走來。”
“是。”
鈴鐺隨馬蹄,聲聲入街巷,樂山翻身上了馬,跟在他身後去了。
喝酒到一更天,屋外頭的燈籠一連串的生光,照亮了一整個院子。
雪越下越厚。
這頓酒喝的沒有停的時候,直到屋外有人來敲門。
小黃門尖著嗓子來道話,“殿下,東宮娘娘給您送暖湯來了。”
“嗯,”太子被酒熏得醉呼呼的,衝黃門擺了擺手,“一更天了,不必勞煩她照顧,雪天路滑,讓她回屋好好歇下吧。”
“是。”小黃門恭著腰退出門了。
如實傳了話,黃門體諒人,對太子妃道,“東宮娘娘,殿下心疼你,囑你回去慢些行,要當心腳下的路。”
太子妃撂了衣袍,宮人照著明燈,排成兩行,她便原路又回去了。
哪裏是什麼雪地路滑,這是在提醒她,該走的路要看準了走,萬不要隨意踏錯了腳。
正走著,打前頭來了個人,兩相照麵,兩處的宮人都停下了腳步。
沈璞身前的大內官識人清,過來見禮,“東宮娘娘。”
小半年未見,從前敢為天下先的小侯爺依然光彩照人,大雪封院,他容顏不改。
險些失了神。
“照玄兒,這是打哪裏來?”她問大內官。
“能打哪兒來,這不是正要領著小侯爺進閣塵軒嘛。”
沈璞漸漸走近,走到太子妃身邊。
麵色不虞,他沒有精力寒暄。
略略向太子妃點了個頭即作罷。
反是太子妃喊住的他,“小侯爺。”
心裏窩著這口氣,縱有一人可以撒。
沈璞停住腳。
太子妃直言不諱,有訓斥的意思,“侯爺人貴,縱使這在外頭忙事一頂一重要,可千萬也不要隻顧著外頭這些事,大雪天的,見兒冷,您來的可真早,再晚一刻,貴夫人還不知道今晚兒能不能回去了。侯爺,名節薄義,這個道理,你還是明白明白的好。”
麵上渡霜,沈璞冷了個寒臉。
比外頭的雪天還要寒。
望向她,他隻蔑笑了一聲,再無龐話。
徑直邁著步伐,又向前頭去了。
大內官心驚,一甩拂塵,緊忙著,跟著沈璞,也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