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成為了這樣朋友。
在學校裏,我們裝作互不相識,隻在每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們才會在一起,去圖書館、書店、電影院、濱江邊……
她依然是個“壞女孩”,穿著那些奇怪的校服,和她那些混混朋友交往。
她也在改變,跟我我獨處的時候,會一身清純樸素的打扮:沒有煙熏妝、沒有口紅、沒有金屬飾品,隻穿著潔白寬鬆的T恤衫配牛仔褲。
和我一樣,她也喜歡穿梭城市的老街小巷,這些老街小巷見證了我們之間的特別友誼。我們都喜歡騎樓,騎樓的特點就是把門廊擴大串通成沿街廊道。廊道上麵是樓房,下麵一邊向街敞開,另一邊是店麵櫥窗,顧客可以沿走廊自由選購商品,樓上一般住人。
“你知道嗎?熙早,我特別喜歡看到你傻乎乎地走在巷子裏。”
“為什麼?”
“因為你走在小巷裏,東張西望的,仿佛對一切都很好奇,像個孩子。”
“你是說我很幼稚嗎?”
“你這個傻人,你怎麼這麼想呢?像個孩子多好啊。”
“你還不是一個小孩。”
“熙早,我也希望我是個小孩。”
“怪人,你不就是個孩子嗎?”
聽了我這話,她的臉上露出了一閃而過的沉重,隨即說:“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是住在這樣的小巷老騎樓裏。”
嘉慧總會對著一些破舊的老騎樓發呆,憧憬著種種,看到小巷裏玩耍的小孩子,她會蹲下來,逗他們玩。
“對了,嘉慧,我要問你一個問題:我走在巷子裏怎麼就是傻乎乎的?”我還是把耿耿於懷的“傻乎乎”三個字說出來了。
“哈哈,你還在糾結這個?好傻啊!”她樂壞了,“其實我們倆蠻像的,我以前也喜歡呆在這些小巷子裏,在我的佛山老家古村落,有許多這樣的巷子。”
“好像去看看。”我說。
“找個時機,我們一塊去吧。”她歡快地說。
“好。”
有時候,她也會展示出一種異樣的憂傷。
她是拜倫的忠實讀者,她可以背誦拜倫的大部分詩歌。而每一次聽見拜倫的詩句從她的口出而出時,她的臉上總會閃過刻意隱藏、旁人難以察覺的憂傷。
這種神秘和憂傷,都會觸動我內心的柔軟。她仿佛就是一朵花兒,搖曳著枝蔓,在紅塵裏尋找著什麼。
我試圖解讀那樣轉瞬即逝的情緒,但是她爾後表現出來的開懷大笑,讓我又無從下手捕捉,找不到蛛絲馬跡。
後來我覺得——也許隻是我敏感過度罷了。
我們彼此接觸得越多,相處地越久,她對我而言,就越發神秘……比如,她從不提及她的家人,也從不提及她的過去。
有幾次,我試圖問她:“你經常出來,你爸媽不管你嗎?”
“他們為什麼要管我呀?”她反問我。
“我爸就要管我,對我特別嚴厲。”我說。
“那多好呀。”她淡淡地說。
“有什麼好的。”
“叔叔可以替我狠狠地揍你。”她突然就笑得花兒一樣,“看到你被揍,我就開心。”
“可惡。”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心裏卻是喜歡她的笑容。
她也說她像一朵花兒,“不過,我不是搖曳在紅塵中的嬌花,我希望我像‘木棉花’——勇敢地、豔麗地綻放”。
“你這個怪咖。”我說。
“哪裏怪?”
“怎麼會有人喜歡那麼粗糙的花。”我說。
“怎麼粗糙了?”她反問我。
“女孩不應該都喜歡那些嬌豔的玫瑰花麼?”
“那些花兒經不起風雨的摔打,唯有木棉花,嬌豔地綻放,活得堅強。”她說。
自從她說她要像木棉花一樣時,我就開始覺得她與木棉確實有著相像的一麵——她活得那麼明媚而張揚、剛烈而要強。
有一次,我們逛街累了,就在一個國企大樓門口的階梯坐了下來休息。
大樓的門衛走了出來,一臉嫌棄地驅趕我們:“去去去去,不要坐在我們這裏。”
“我們就休息一下。”我爭辯了一句。
“快走!這裏又不是公園,休息什麼?”
嘉慧馬上站了起來:“我們坐一下怎麼了?”
“嘿,你這個小女孩,我讓你們滾,不滾是吧?”門衛惡狠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