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小粥捂著額頭剛要說對不起,可是對方就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約小粥抬頭後就看見一張女孩子的臉。很幹淨很純潔的一張臉。總覺得在哪裏見到過的樣子。可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對不起啊,白芨揉揉被撞到的額頭,抬起頭看過去的時候就愣住了。

白芨看著眼前的臉突然有種錯覺,像是可以看見從他的身後不斷有白色海棠淅淅瀝瀝的紛落下來。他清晰的眉眼上蒙著一絲難以靠近的寒冷氣息,又恍惚貼著一層淡淡的落寞,像是一個不被理解隻好自己發脾氣的孩子。

白芨看著他不由得覺得緊張起來。想要說些什麼話來打破尷尬,但是一句對不起說完後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些什麼了。於是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他愣了下來。

不過對方似乎並不喜歡白芨盯著他看,皺皺眉頭從地上爬起來說了一句對不起就繞過她走了。

白芨看著對方上樓,然後消失在拐彎處,心裏突然浮升出一些細微的沮喪和失落的感覺,像是來回晃蕩在心裏的潮水。

可是也不知道在沮喪和失落些什麼。

白芨想了一整晚也沒有想明白,腦海裏全部都是早上遇見的那個男孩子的臉。越想心裏就越空蕩起來。不打算繼續想下去了,於是雙手一拍,攏了攏思緒繼續認真畫畫。很快的素描紙上就逐漸出現了物體的大體框架。

是什麼時候變得和大家不一樣的呢。十歲,還是十一歲。約小粥記不太清了,隻記得關於自己的所有榮耀都截止在十四歲那一年。

十四歲之後無論自己學習成績再怎麼優秀,大家看過來的目光永遠都是嘲諷和奇怪的。而這些都是因為自己不到一米四的身高。

媽媽帶著自己去過很多大醫院檢查,但都檢查不出來什麼是原因。因為沒有原因所以也就沒有辦法醫治。

吃了很多保健藥品依然不見效果。後來也就慢慢的放棄了。看著身邊同齡的孩子都挺拔的像是一棵大樹,那些嫉妒和憤恨就像是紮根在心裏巨大的荊棘叢,上麵布滿了醜陋的堅硬黑刺。

於是我開始變得不愛說話,也不大喜歡跟別人接觸,像是一個藏著秘密與心事的小小河蚌,慢慢的關上保護自己的外殼,把柔弱的自己一點點的完全封閉起來。

我自閉的舉動對我爸媽打擊很大,很多個深夜裏我都能看見媽媽在房間裏偷偷哭泣的樣子,爸爸想要安慰媽媽,但最後都是一籌莫展的歎氣。

爸媽覺得這是他們欠我的,所以很多事情都很遷就我,但其實這讓我難受。

我不想爸媽難過。於是我開始強撐著自己最後的堅強,用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穿梭在別人異樣或者嘲笑的目光再度走進人群裏。

當我走進的環境越發華麗寬闊,接觸的人群越來越多,那些嘲笑聲就像是一層層拔高浮升的黑色潮水,它們翻湧成堅韌有力的浪花朝我狠狠的砸過來。一次,兩次,很多次。沒有辦法反駁,於是隻能強迫自己去適應這種痛楚。

於是那個躲在我內心深處的聽見別人嘲笑就會傷心難過大哭的小孩子,終於成長成一個不動聲色的大孩子。

他有了一張在任何喜怒哀樂麵前都麵無表情的臉,他把那些傷害的刺全部無聲的吞沒進去,把光滑完整的外表曝露給別人看。

他穿梭在嘲笑的聲海裏,肩膀挺得筆直,步伐也邁的格外的自信,白色的襯衫上依然幹淨的一塵不染,陽光下微微泛出一層毛茸茸的白光。

雖然一切都是忍著傷害強裝出來的,雖然我並沒有我外表看上去的那麼堅強自信,雖然一切都是假的。

但我又能怎麼樣呢?隻不過是被嘲笑而已,隻不過成為別人眼中的小怪物而已,最壞又還能怎樣呢?

頭發還在往下嘀嗒嘀嗒的滴著水,有些水漬順著發際線流下來,劃過眼角,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