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哭著撲進一個男子的懷裏。
他記得,那是現在魔界的長老,一個半妖半魔的桃花精。
那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沒有離開,直到晨曦初照,那個男子離開,他走上前想拉下那人離開前蓋住她身上的披風時,動作卻僵住。
他始終記得,那天的他,最後卻是放下了手,轉身離開。
魔界。
幽美的月色清冷地灑下,映得一地明亮。
殿外一片寧靜,魔兵皆退避了,寐在美人榻上的人始終薄唇緊抿,臉上蓋著本書,像是睡熟了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緩緩走了出來。
她的美顏半隱在陰影中,卻仍然可以看到,那雙美眸裏隱隱閃動著水光,她的身子有些顫抖,赤著的玉足慢慢地邁向了美人榻上的妖離鸞。
“是你罷?”
“妖離鸞……”
她記了兩萬年,卻早已模糊了麵容的人。
微微顫抖的女聲在耳畔響起,有那麼一瞬間,妖離鸞蓋在臉上的書啪嗒一聲掉落下來。
優美的鳳目緊縮著,像是難以置信會看到那個人,以至於他幾次滾動著喉嚨,溢出唇齒間的聲音卻格外嘶啞:“你……”
是的,是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妖孽麵容,和那雙她記得深刻的眼,是他,妖離鸞……
花虞莞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美眸裏的迷離緩緩散去,記憶如潮水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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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花蘿歌終於來到妖離鸞的殿外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花虞莞的匕首刺入一個男子的心髒,腥甜的鮮血染了他們一身。
那個男子她是認識的,曾經下界時狸色給她看過一副畫像,那是花虞莞初到花露殿時親手描畫的,畫像上那個風華若妖的男子便是妖離鸞。
花蘿歌看到,站在妖離鸞麵前的女子抬高了手,她的手一用力,匕首更深地刺入他的心髒。
觸目之處一片鮮血,花蘿歌的美眸緊縮著,她有些回不過神。
不單是花虞莞為什麼會在這裏,更是她……
到底在做什麼?!!
妖離鸞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從她的方向卻明明看到花虞莞仰起的美眸裏盈滿淚水。
她明明看到……她的手在顫抖,匕首上同樣是她自己的鮮血。
她明明看到,她在哭……
是的,在哭。
她卻美眸直直地看著妖離鸞,紅唇勾勒起了頑劣的弧度,高聲道:“是我,要殺你!”
你莫不是以為我是來和你重歸於好的?
妖離鸞……我的好師父,您忘記了你已經從妖墮魔了嗎,可笑,一個六界異類罷了,現在過得那麼好的我為何要拋下我如今擁有的地位和你在一起?
我從不需要你的原諒,從頭到尾我就不覺得我有錯,是你傻是你愚,總以為我會愧疚。
妖離鸞,那麼我再說一次,從古至今,從兩萬年前到兩萬年後,我從未付出過感情又何來愧疚……
“我不明白,很不明白……”
低喃聲輕不可聞,花蘿歌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緊成拳,原本完好的書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被她攥出了褶皺,而她始終美眸緊縮著望著她的一舉一動,聽她一句一句地說著什麼。
別說了!
這樣的話在腦海裏回蕩著,花蘿歌卻吼不出來,美眸裏複雜難辨地看著那頭。
妖離鸞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般,終於如花虞莞所願被激怒了。
花蘿歌看到他攥拳許久,最後狠狠地甩開了花虞莞,壓抑著怒氣的嘶吼聲震得她耳膜有些痛:“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魔界殿外回蕩。
花蘿歌看到花虞莞的身子顫了顫,卻緊緊攥著手裏的匕首低笑出聲,在垂首的時候美眸裏的淚水終是滑落下來。
妖離鸞走後,花虞莞手裏的匕首才掉在了地上。
她抹了把臉,試圖擦去美顏上噴濺的鮮血,卻不想她身上的衣裳更是被妖離鸞的鮮血染透了,擦了反倒是更加狼狽。
她像是怔愣了下,然後抬起美眸就看到了花蘿歌,美眸稍微移開,便看到被她攥著的書信。
紅唇染笑,她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走出了他的宮殿。
花蘿歌跟上她的時候,看到她並沒有回天界,隻是靜靜地走了很久。
走過人界花街,走過妖精界的領域……
無視路上的人看到她滿身鮮血的驚悚眼神。
花蘿歌跟在她後麵始終沒有說話。
一路上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花蘿歌想,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清靜,所以不曾上去打擾她,隻是跟著她漫無目的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