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殤默默聽著,忽而爆發出一陣狂笑,引得蘇綰吟錯愕。
他說,“你認為是我和母妃害蘇府至此麼?我承認,我想做皇帝,但絕不是和蕭王那般喪心病狂!我母妃所做一切皆是為了我,她已享盡人世繁華,得到父皇一生鍾情,太後之名於她不過是一個空名,她現在又何嚐不是後宮之主?而蕭王卻為了報仇害你蘇府滿門,他何嚐有半分仁慈?若是我,絕不會對蘇府痛下殺手。”
“可是若不是你母妃是蘇府之人,妄想壟斷大權禍亂朝綱,我蘇府又怎會遭此下場!嵐妃是我姑母,可姑母坑害母家又是何道理?”
蘇綰吟愈說愈氣憤,她看著秦殤,忽然想到他竟耽誤了自己一生的年華,而今時她已為蕭王之妃,麵對仇敵怎能心軟,不禁狠一下心,她自袖中拾出一把匕首,忽而咬牙衝上去,自背後一抹,瞬間血流如注,濃稠的血跡斑駁濺在廣袖流蘇水裙之上,如同一朵妖冶的紅杜鵑。
她看著秦殤倒下,一抹絕望之笑浮上唇角,她忽而全身一陣止不住的莫名顫抖,也跟著跪下,她抖著雙手浮起秦殤,那沉重的身軀放佛壓了千斤重石一般,帶著蘇綰吟的心,一同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說,姐夫,對不起……
他隻是笑,抬起無力的手想要撫上蘇綰吟帶著淚痕的臉龐,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在半空中又墜了下去。
他說,你看,那明月真美,像是我們從前,還有綰寒,最初相識的那一天,湖畔最美的夜色。
蘇綰吟就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是皎潔清幽,卻讓人心寒,她搖頭說你不要說了,我去叫太醫。
她說著話就要起身,被秦殤攔住,他說我今時已是廢太子,人盡皆知蕭王恨不得折磨死我,怎會有太醫隨你來救我?況且既是你親手了結的我,我亦是無怨無悔,你讓我死,我便死。
蘇綰吟聽著他虛弱的聲音一字一句如同鑽心般疼痛,她搖頭,淚如雨下,她說我對不起你,是我糊塗了,我怎能殺你呢。
秦殤說吟兒我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我本知蕭王不是善人,不該同意母妃去害他母妃,以致於牽連你蘇府一族,是我對不住你,我一去,蕭王必是明日的皇帝,你便是皇後,你二姐綰寒便要托你照顧了。
他的聲音愈發虛弱,帶著急促的呼吸,仿佛下一刻便要撒手人寰。
蘇綰吟緊緊抱著秦殤,她說你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對不對,你知道我要殺你對不對…….
秦殤笑著,那笑容讓蘇綰吟痛徹心扉。
他說我都知道,從你進來那一刻我便看到了你袖中的匕首,寒光凜冽,吟兒,即使你不殺我,蕭王又何曾放過我?我是他篡位的大敵,南國三字奪嫡何其慘烈,他自然未雨綢繆,我寧願死在你手中,總好過被他了結,那我才是至死不能瞑目。
秦殤說罷抬起頭,他望著蘇綰吟,似是要把她的輪廓記在心間,揉進骨骼一般。
“吟兒,你可知我為何費盡心機一定要做皇帝麼?因為隻有做了皇帝,讓這天下都是我的,我才能想蕭王要了你,否則我永遠隻能看著吟兒在他人左右,那挖心蝕骨之痛,蕭王怎能明白?”
或許他明白,可展蓆終是始終不曾愛過他,所以這痛,便不能相提並論。
他咳了幾聲,麵色慘白,鮮血仍舊在不斷的流著,觸目驚心的鮮紅讓蘇綰吟幾經想要窒息。
他提著最後一口氣說,吟兒,蘇府不在了,我也不在了,宮中殺機四伏,一切全要靠你自己周全,你若不殘忍,別人便要殺你,你寧可雙手沾滿鮮血,千萬不能為人魚肉,你明白麼?
蘇綰吟就點頭,話語哽咽在喉嚨,卻怎麼用力都發不出聲音,秦殤的溫度一點點在流逝,他的手在她的掌心漸漸落下,帶著一生的重量,把蘇綰吟也推至了萬丈深淵。
她近乎哀嚎一般的喊著他的名字,可是匕首仍在手,心如刀割。
門外忽然燈火通明,蘇綰吟恍惚聽到一群人高呼參見蕭王,而那冰冷至極的聲音在下一刻破門而入,她轉身,和他四目相視,她看到了殺氣,他看到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