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蕊心事重重,她快步往思藝茶館走著。
思藝茶館裏,喝茶的顧客都走了,白八十坐在櫃台裏,一邊看著夥計們灑水打掃,一邊吸著悶煙。
白八十內心焦急,心不在焉。
他盼著李紫蕊和張菊一塊回到茶館,他隻往好裏想,在他眼裏好人總有好報。
望著大堂裏的忙活著的夥計們,他咧開嘴巴,將煙嘴咬在後槽牙上,手悄悄地伸到櫃台下麵,雙手合十,嘴裏默默地念叨:老天爺保佑,地『奶』『奶』保佑,菩薩保佑,各路神仙保佑,保佑大掌櫃平安無事,安全回家。
他眯著眼一臉虔誠地念叨著,想著是否求到了各路神仙,白八十想到的知道的也就這些神仙,他不厭其煩地念叨了不知多少遍,香煙在他眼前繚繞,鑽進他的眼睛裏,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在飄嫋的煙塵裏,他似乎看到了神仙,看到了李紫蕊牽著張菊正走在回茶館的路上。
跑堂的夥計們已把大堂打掃完畢,白八十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手抓住煙袋,深深地吸了一口,咳嗽了一聲。
他平時不大吸煙,可遇到難事就吸個沒完。
每吸一口煙,幹癟的兩腮深深地凹陷進去,形成一個大大的圓窩,似乎在口裏緊緊地粘在一塊,但等那口煙輕輕地吐出來,才慢慢地分開。
他那張老臉看上去那麼平靜,大熱的天,他那長窄的額頭滲出細小的汗珠。
沒有人能夠看出,他是多麼地心急,悄悄地,他不知道朝門口偷瞧了多少遍,心裏七上八下的總是安靜不下來,也隻好用吸煙安定自己的心情,用祈禱保佑大掌櫃的平安。
在大難臨頭,自己又無能為力的情況之下,白八十除了祈求神仙保佑,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他不敢讓小夥計們發現自己內心的緊張不安,他怕影響了茶館的生意,他知道思藝茶館是張菊的命根子,如同她親生的孩子,割舍不得。
白八十隻告訴夥計們:大掌櫃沒事,好好的,很快就會回來。
一個小夥計湊過來,問白八十:“二掌櫃,上不上板。”
白八十定了定神,“上。”
他一臉平靜地回答,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可白八十內心翻騰,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高路的話語裏帶了恐嚇,但白八十知道,日本人綁架了張菊,這件事情處理起來就很麻煩,處理不好,隻會毀掉茶館,毀了張菊多年的心血,弄不好還會將命搭進去。
日本人心狠手辣,在這幫畜生眼裏,殺死個人如同喝口烈酒,又刺激又簡單。
窗上的板子都上好了,小夥計在上門板,白八十看著門板上了一半,突然跳起來,把煙袋鍋在桌腿上一敲。
小聲地嚷:“別上了,留下一扇門,我要等大掌櫃回來。”
大堂裏的燈關了,櫃台前的小燈泡發出暗淡的光,斜斜地灑在門口,白八十看了小夥計們一眼,把那摩挲的鋥光發亮的銅煙鍋,慢慢地伸進荷包,一轉煙杆,將滿滿一袋煙從荷包裏抽出來,用拇指按了按,把煙袋嘴咬住,劃著火柴,嘴巴吸著,將煙絲點燃,深吸一口。
“時候不早了,都洗洗睡吧。”白八十說著,咳嗽了兩聲,看了夥計們一眼。
沒有一個人動身,他們站在大堂裏,眼望著白八十。
一個夥計說,“二掌櫃,天長夜短,明兒還早起,你也睡吧!”
白八十不說話,他隻是搖了搖頭,“孩子們,聽話啊,我要等等大掌櫃,也許她在回家的路上,我要給她留著門不是?”
夥計們點點頭,各自從後門回屋休息。
看著夥計們都走了,白八十離開櫃台,慢慢走進大堂,看了看桌子上碼放整齊的板凳,朝門口望了一眼。
他吸著煙,一步一步來到門口,正打算出門看上一眼,突然,李紫蕊走進大堂,站在了他的身邊。
見到李紫蕊進了大堂,白八十忙來到街上,四處看了看,見沒有什麼人,上板,將門關好。
“你咋自己回來了,大掌櫃呢?”白八十滿眼企盼地望著李紫蕊著急地問:“你可見到牛議員了,人家不肯幫忙。”
李紫蕊一臉平靜,不緊不慢地說:“二掌櫃,你老也不用著急上火,我覺得,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了的,大掌櫃在日本人手裏,牛議員又不在家,咱也沒人可找了,也甭找人了。
你老也知道,漢『奸』高路幾乎明著告訴咱,醉翁之意不在酒,鬼子要的是張一真,隻要張一真不出現,我想用不了幾天,他們引不出張一真也就會把大掌櫃的放出來。
反正大掌櫃在鬼子漢『奸』手裏也沒有啥把柄,咱還怕什麼,如果等幾天牛議員回來了,鬼子還不把大掌櫃放出來,到那時,我再去找牛議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