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1 / 2)

鬱鬱寡歡的顧嬌在待嫁的春日中,愣是瘦了一圈。那日容氏來替她試嫁衣,見女兒的腰肢盈盈一握,寬大的嫁衣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心痛不已。

顧嬌握了娘親的手,安慰她道:“若是瘦些,方才讓夫君憐惜呢。”

這一年女兒的苦悶容氏都看在眼裏,她找顧沾非鬧了幾次,都被打了回來。陳家雖然不講信譽,他們顧家卻不能不守信。容氏恨得將顧沾非珍藏的墨硯打碎了好幾塊,顧沾非紅了眼:“父命難違,你這是逼我做不忠不孝之人。”一向風流倜儻的顧沾非額尖上白了一縷黑發,容氏看著夫君的那一縷白發,明白此事已經沒有轉寰的餘地。

況且,顧沾非這一年跑了信州許多回,安插了許多親信,確保自己的女兒過去之後,傍身的錢財、遣派的人手夠用。但每個人心中又都明白,後宅閨房之事,顧嬌的苦悶隻有自己能排解。容氏每日裏都給觀音大士上香,保佑自己的女兒:“心胸開闊,吃吃喝喝玩玩便好。”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若是像周芽家的二媳婦也行。”周芽家的二媳婦,鎮日裝了一袋瓜子在身上,到處樂嗬嗬地去看別人的熱鬧。

如今見顧嬌翻過來安慰她,容氏一把老淚又要流出來了。

顧嬌忙笑道:“以後女兒遠在信州,想起來的隻有娘親的眼淚了。”

容氏又哭又笑:“你這孩子。”她終是欣慰,往日那個整日沒心眼的女兒長大了。

兩母女說了半響話,管事們來來回回尋了容氏許多次,顧嬌不得不說:“娘親,女兒有些累了,想歇著。”

容氏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容氏一走,顧嬌鬆了一口氣,輕輕斜臥在榻上。往日母親對她多嚴厲,如今整日為她拭淚,她倒是不習慣了。但她卻不能自私,母親身為顧家主母,主持中饋,每日裏不說比父親忙碌,卻是離不開她的。當然了,其實她內心還隱隱害怕,若是因這件事母親整日和父親吵鬧,反倒是讓父母離心。父母的感情深厚,她自是篤信。但經了這麼一回,她卻凡事患得患失起來。

患得患失的顧嬌,心口仿佛沉了一塊巨石。

用將近一年時間開解自己的顧家人,在臨近婚事的前半個月,得了一個消息,差些沒被活活氣死:陳家派人來,說是陳據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而不能親自從信州過來迎親,為表歉意,陳據的二弟陳招親來迎嫂子到信州去。

而那件重要的事情,便是陳據的小妾臨盆在即,是以陳據不敢離開信州。

顧沾非自己氣得摔了一地的瓷片。若是可以,他有一百種方法去將這陳據綁到鼎州來!並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顧源知道之後,氣呼呼道:“我看他是怕來了鼎州被揍!”

容氏隻默默地揩著眼淚。

這個消息自然是死死瞞著顧嬌的。

容氏下了死命令,若是朝大姑娘透露一個字,便將她發賣到雲州去。這些日子小花小蝶戰戰兢兢,在顧嬌麵前愣是大氣都不敢喘。

但實際上,臨近婚事,顧嬌晨起給容氏請安後,便整日窩在榻上看各色各樣的話本。話本是她讓顧源尋來的,顧家本就做著印話本兒的生意,話本甫一出爐,便到了顧嬌的屋中。不過一月,她的房中堆了好些話本。她鎮日沉浸在話本的情節中,時常連小花小蝶說的話也渾然不覺。

彩雲和追月已經被容氏撥到顧嬌身邊來了,同時陪嫁過去的,還有四個管事嬤嬤,十五個小丫鬟,十個二等丫鬟,小花和小蝶被提升為一等丫鬟,十八個粗使婆子,使喚小廝二十來個,專門做鼎州菜式的廚娘六個,專門做點心的廚娘兩個。那日厚厚一疊賣身契拿過來時,顧嬌的臉上倒是有了些詫異。

容氏慈愛道:“在家做姑娘時不必那麼多人伺候,但到了別人家做主母,場麵卻是要撐起來的。”

最最要緊的是,這些下人的月銀,以及吃穿用度皆是由鼎州顧家所出,也就是說,若是以後有什麼事兒,咳,打起架來的話,這些人都是顧嬌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