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2 / 2)

而今她在這個叫做清平的鬼地方,躺在簡陋的茅草屋中,病得奄奄一息,也不曉得,這算不算是她逃過一劫,而受的懲罰。

也不曉得,那陳據知曉她逃婚時,是鬆了一口氣,抑或是勃然大怒?畢竟,男人都有些好麵子的。

不過,那都與她無關了。

勞神費力的顧嬌,眼皮再次沉沉闔上,那管它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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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陳家。

陳家是五進的大宅子,占地廣闊。

陳家嫡長孫陳據的院子中,此刻燈火通明,好幾個婆子神情緊張地候在院子中。

“啊,啊……”女人痛苦的呻吟聲穿破夜空,將站在門外的陳據弄得緊張不已。他咬緊牙關,麵色難看。

瓏兒正在裏頭拚了命的為他生孩子,而他卻無能為力地站在外麵,絲毫幫不上忙。

“據兒。”

陳據轉頭,看見祖母衛氏神色如常,姿態優雅地朝他走來。在陳據的記憶中,無論何時何事,祖母總是不慌不忙,姿態優雅,一如她從來堅持的信念:人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首先不能慌張。陳據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他迎上去:“祖母。”

衛氏淡淡地打量了一下他:“慌張了?”

陳據垂頭:“瓏兒像是很疼……”

“裏頭幾個穩婆都是有經驗的,瓏兒極為克己,胎兒養得極好,你無須擔心。”衛氏照舊淡淡地說著,但每說一句,都像是給陳據吃定心丸。就像當初,他帶瓏兒回來,一家人都反對,而衛氏隻和瓏兒相談了一個下午,就堅定地站在他這邊,並且堅定不移地支持他將瓏兒扶為平妻。但倘若可以,他這一輩子隻想要瓏兒一個人,與她舉案齊眉,和美一生。至於那顧嬌嘛,雖然長得柔美嬌憨,但腦中鎮日隻想著吃喝玩樂,就連女紅,竟是連一條手帕也不會做。初初定親時,他也覺得顧嬌嬌憨,倘若以後娶回家中,也是好看。但後來他遇上於玲瓏,便無法忍受顧嬌的草包,瓏兒不僅熟讀詩書,甚至對朝廷大事也頗有見解。而且,她支持他心中那個不曾說出口的夢想——男人若想名揚天下,便在廟堂上見真章!

陳據抬頭:“是。”

信州的春夜,還有些冷,他見祖母雖然披一件薄披風,但春風無情,他勸道:“祖母先回去罷……”

話音未落,一直緊閉著的門開了,一個穩婆伸頭出來,麵帶喜色:“恭喜主家,奶奶得了一位小小公子。”

一向麵色平淡的衛氏展顏笑了:“瓏兒乃陳家功臣。”

陳據也笑了,瓏兒不愧是他的命中貴女。

春風無情,意氣風發的陳據壓根忘了,今日應當是他在鼎州迎娶顧嬌的喜日。

陳家喜得重孫的消息很快傳到陳家主母金氏的耳中。金氏亦是商賈之女,那年到鼎州下定,她也去了。她與容氏雖然是初次見麵,卻一見如故,很是投緣。對顧嬌嫁到陳家來,她自是十分歡喜的。顧嬌人嬌憨,容易調教,若是婆媳相處,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然而陳據忽而帶了於玲瓏回來,她差些沒氣死,偏偏婆母衛氏卻力頂陳據,還要將於玲瓏扶為平妻。

她和衛氏相處多年,自然曉得衛氏打的是什麼算盤。衛氏當年嫁給陳家,是高門大戶的閨秀低嫁給商賈之子,心頭自然難平。但平心而論,衛氏嫁到陳家數十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便是那娘家,陳家也貼了十分可觀的錢進去。說句難聽的,那陳家,不過是賣女求富,卻還要趁機詆毀商賈。是以因了這件事,金氏氣得好幾個月沒給衛氏請安。婆媳頗有些鬧得不愉快,但她嫁妝雄厚,根本不怕陳家。

但陳家重孫出生,她作為祖母,卻還是要賞的。

“采桑,去開我的私庫,取那對喜鵲連枝的金鐲子出來。”

她要提醒兒子,今日是他迎親的喜日。

清平茅屋。

天色極好,阿孤特意早起,熬了菜粥,要端給虛弱的小哥兒。

他輕輕推開門,見小哥兒仍舊蜷縮在被子裏,看起來可憐極了。他猜小哥兒以前大約是幹活幹得太多了,才麵色焦黃,身板兒瘦弱,極容易生病的。

阿孤悄悄走近小哥兒,正要喚醒他,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咦,小哥兒的臉,怎麼白一塊黃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