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的女兒對他十分愛慕,並在一次盛宴上當眾向他表露心跡,卻遭到了拒絕。這讓神女由愛生恨,在酒中做了手腳,致使他酩酊大醉,整整昏睡了三百年,耽誤了布雲的工作。天帝一怒之下將他貶下凡塵。從此,他埋名隱姓,在廣闊的天地間雲遊,直到遇上一位美麗善良的仙族女子,並與她結為連理。但美滿的生活還是拴不住他那顆向往自由的心,沒過多久,他又開始出遊,常常很長時間都不回家,甚至還錯過了妻子的生產……有一天,當他結束一段旅行,帶著禮物高高興興回到家時,卻發現家中已被一夥惡徒洗劫,他的妻子奮力反抗卻慘死在屠刀下,女兒也不知去向……從那以後,雲中君就變得癲狂起來,他痛恨自己這不羈的天性,更悔恨沒有多抽些時間陪伴家人,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為了懲罰自己,他將自己流放到一座孤島上,日日懺悔。人都說時間能夠帶走一切,卻從沒有帶走過一絲他心中的痛苦。
就這樣過去了許多年。有一天,他無意當中得知自己竟然還有個小外孫女。雖然近在咫尺,他卻不敢上前相認——”
說到這兒,無名先生打住話頭,將目光緩緩轉向夏月,用一種殷切的語氣問道:“如果你就是他的小外孫女,你會原諒他嗎?”
盡管無名先生像是完全在隨口講述一個和自己不相幹的人的故事,但夏月還是隱約聽出了一些深意——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變得蠢笨一些,真心以為這隻是一個被杜撰出來的悲劇故事……
然而已經發生了的事,無法回避。
她深深吸了口氣,望向天邊的雲彩,它們瞬息萬變,從不為任何人停留。可也從來沒有人因此而責怪過它們,因為這就是它們的天性,誰也無法改變。
她不得不承認,聽了無名先生的話之後,雖然內心無比震驚,但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在這短短兩個月時間裏,經曆過一係列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後,她似乎對什麼怪事都免疫了。
就像一夜之間忽然長大。
而無名先生也沒有催促她,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過了很久,夏月才慢慢開口說道:“如果換成是之前的我,肯定會覺得這個人好惡劣,不負責任,有了家庭都不把心收起來,還到處亂跑,甚至會覺得他遭受到這些打擊有點活該……可是現在,我覺得他也很可憐。畢竟這樣的結果是無法預測的。而且也從來沒有過規定,結婚以後必須守在家裏……他隨自己的天性和心而動,這本身並沒有錯。所以不能單從結果來評判這個人的好壞對錯。我想他的……外孫女,應該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刻意避開無名先生的目光,並調整出自己想要的那種很自然的表情和語氣,成功偽造成一個局外人。
可這些並沒有騙過無名先生,他感到驚訝不已,沒想到夏月竟會說出如此深明大義的話,很多年紀比她大得多的人都未必能有這覺悟,一時心中倍感欣慰:“理當如此,她可是雲熙的女兒,銀花的外孫女啊……”
兩人又默默向前走了一段路。
夏月努力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好心態,並接受和麵對現實——無名先生雖然沒有直接挑明,但綜合剛才的種種,應該是自己的外公無疑——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吧,換成別人,或許還求之不得呢。但如果他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事實,在銀花娘娘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反過來說,如果他在呢,會不會外婆就不會死,雲熙也不會受罰,自己更不會被送到外界去……那麼,一切都會跟現在不一樣吧……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時光無法倒流,再追究再埋怨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於是夏月果斷決定,立刻停止對這個複雜問題的無意義探究,並轉移話題,將一個她從螺髻雪山島到花山島的路上所做出的重要決定提出來,同時繼續裝傻——這樣她才能笑著去麵對令人肅然起敬的無名先生,而不是負疚失意、連與自己相認都不敢的所謂外公。
“無名先生,我有一件很緊迫的事想要請您幫忙。”說這話的時候,夏月盡量讓自己不去聯想跟對方的關係。
“噢?你說吧。”
夏月將目光轉移到不遠處一片盛開的翠薇花上,許多蜜蜂和彩蝶在花間流連飛舞。
“雖然金花娘娘已經宣布讓我成為接班人,可我心裏一點底也沒有。我畏縮、害怕、壓力山大,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怎能擔當這樣的重任呢?甚至還想過要離開遙遠山界回星城去……雖說我是半仙之體,可力量從出生就被母親封印,而且據說這封印隻有她本人才能解開,可她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白澤先生教導過我一段時間,可我再用心再努力,還是什麼也沒學會……偏偏眼下又馬上會發生災難。我在吉祥簽燃燒的煙霧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會變成現實!”